第68章 冬鸿(2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076 字 8小时前

“主上……”

破碎的呻吟撞在冰凉的铜盆沿,云非的脊背弓成濒死的鹤。

“阿非!”记忆里长姐的怒喝穿透水雾。

十六岁的少年从悬崖拽回,纳苏部的银铃在腕间乱响,“再敢偷攀废栈道,仔细你的皮!”那时他不知道,十年后自己会跪在同样的峭壁前,用战靴丈量生死。

水面浮动的红绸带突然缠住手腕——这是赫连羽庆功宴上系酒坛的绸子,五年来始终贴着他心口跳动。

更漏声穿透帐幔时,云非望着漂浮水面的浊液低笑。这具被赫连羽烙满印记的身躯,终究比主人更诚实。

浴桶渐凉时,云非猛然抓起案头令箭。铜箭镞划破掌心,血珠滴进浑浊的水中,将那些旖旎幻象尽数染红。

他想起赫连羽最后的威胁:“剑南道若失,就把你扒光送回宁州。”

帐外巡更的梆子声像是催命符,将军猛地从水中起身,水珠顺着肌肉沟壑滚落,在满地霜花上烫出细小孔洞。

他抬手抹去镜面水雾,重瞳里映出帐外飘摇的北燕纛旗——旗角金线绣着的苍狼,正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

子时的月光照着云非披甲的身影,玄铁鳞甲覆满冰碴,走动时发出碎玉般的声响。他绕过酣睡的伤兵营,靴底碾过冻僵的箭矢,朝着记忆中的山坳走去。

蜀中的寒风比宁州更刁钻,直往护颈缝隙里钻,却让他想起赫连羽啃咬喉结时的刺痛。

剑门关的轮廓在月光下宛如巨兽獠牙,而他分明记得十二岁那年,长姐带他逃猎走过的蜀道——彼时宁州山茶开得正艳,如今脚下积雪却埋着烧焦的栈道桩。

“将军!”亲卫举着火把追来,火光映亮前方坍塌的栈道。

烧焦的横梁斜插在冰瀑间,铁锁链上凝着二十年前的陈血。

“这是前朝运盐的暗径。”云非的重瞳在夜色中幽幽发亮,指尖抚过岩壁凿痕,“传令各营:白日佯攻,入夜后抽调三千精锐——”

话音未落,远处关隘突然响起警钟。

火把长龙沿着城墙游走,守军显然发现了异动。云非冷笑一声,抬脚踢落松动的山石。轰隆巨响中,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从宁州悬崖纵身跃下,抓住那根救命的青藤。

“将军,此处当真可行?”副将举着火把照向绝壁,火光里隐约可见岩壁上凿痕。

云非的护腕擦过青苔覆盖的铭文,剥落处露出“广和七年修”的字样——正是乙弗程战死那年。

破晓时分,云非站在新凿的冰阶上远眺。

晨雾中的剑门关守军正在换防,而在他身后,蜿蜒的山道上正无声流动着黑甲洪流。

雪粒落进铠甲接缝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赫连羽在羽丘城头擂响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