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要你赌个更大的”,北奚公主咬住她耳垂,“赌这天下人心,究竟向着高墙里的傀儡,还是……”她引着对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握着刀剑的英主。”
岩缝渗出的雪水叮咚落入温泉,哥舒衔月的银甲静静躺在岸边,月光在甲片上游走如蛇。
“当年回景州路上,穆翊问我为何选你”,草原公主轻声开口,指尖划过对方腰腹,“我说这双眼里有困兽的光。”
乙弗循抓住她作乱的手:“现在呢?”
“现在……”哥舒衔月笑着仰倒,带起的水花打湿岩壁藤蔓。
洞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应是穆翊派来的信使。
乙弗循的喘息突然凝滞,她望着水面晃动的星月倒影,恍惚看见沅川皇宫的琉璃瓦在战火中碎裂:“我从未……”
哥舒衔月猛然扳过她的脸,“你父王至死都信皇帝会派援军!”指尖深深掐进疤痕,“你看看这具身体——七处箭伤三道刀疤,哪处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水雾突然被劲风撕开,乙弗循将人抵在岩壁凸起处。
哥舒衔月吃痛仰头,露出咽喉脆弱的曲线:“那就撕了这嫁衣……”她笑得摄人心魄,双腿缠得更紧,“用赫连羽的头骨做冕旒,用北燕王旗裁衮服……”
“什么?”乙弗循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色潮红的爱人。
水花溅上岩壁,惊起蛰伏的盲蝠扑棱棱乱飞。哥舒衔月咬住乙弗循肩头时,尝到了铁锈与药香交织的味道:“若来日南燕皇帝赐你鸩酒……”
“他不会。”乙弗循猛然收紧环在对方腰间的臂膀,水波在她们紧贴的肌肤间沸腾,“我为他守过半壁江山。”
“那若是他要你交还虎符呢?”哥舒衔月喘息着抵着那人的额头,美艳的唇色在乙弗循眸子里摇晃着魅惑,“若他要我回北奚和亲呢?”她俯身时水珠顺着锁骨滴在乙弗循胸口,“我的卫王殿下,你当如何?”
乙弗循望着雾气中晃动的火把光影,忽然翻身将爱人禁锢在身下:“那便让他看看……”
她咬开哥舒衔月颈间皮绳,狼牙坠饰沉入水底:“什么是真正的君威难测。”
水雾蒸腾着野心,哥舒衔月抚上恋人染着薄红的眼尾:“我要听你亲口说。”她引着乙弗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二人的长发在泉水中纠缠如鱼,“说你要这天下。”
岩壁水滴声突然清晰可闻,乙弗循望着水面晃动的身影——那是两个伤痕累累却又光芒万丈的女子。她忽然想起祠堂里父王灵牌上的积灰,想起沅川皇宫梁柱间的蛛网,想起图剌城外猎猎作响的鹰旗。
“那你呢?”乙弗循的指甲陷进她腰窝,“要做我的皇后?”
哥舒衔月突然翻身将人压入水底,发间银饰撞出清越声响。她在窒息般的吻中渡去气息,如同图剌城中渡给她续命的参汤。
洞外忽然响起破空箭鸣,李中的尖叫刺破夜色:“敌袭!保护主上!”
哥舒衔月倚在乙弗循的怀中,望着爱人目光如刀剑般看着洞外,却始终将自己护在最安全的角落。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乙弗循取过大氅裹紧王妃,而自己系紧束胸的动作忽然顿住,她望着岩缝透进的月光,恍如看见太庙香火中供奉的玉玺。当哥舒衔月将冰冷的长剑塞入她掌心时,那冰凉触感竟与传国玉玺别无二致。
“主上!是北燕的刺客!”李中冲进洞门,却在瞥见氤氲水雾中的身影时慌忙转身,“末……末将该死……”
“更该死的在外头。”乙弗循披上被水打湿的白狐裘,心口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金光泽。她温柔地按住哥舒衔月执弓的手:“留个活口。”
“要问赫连羽的布防?”
“不”,玄铁箭簇撕开夜幕,穿透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膝盖,“要他把今夜所见传遍北燕——”她听着洞外逐渐沉寂的声响,“就说卫王与王妃在此,等赫连羽送命上门。”
哥舒衔月借着洞口投射进来的月光,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挺拔身影,仿佛眼前所见的不是蜿蜒的幽径,而是欢呼的万民。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乙弗循拥过哥舒衔月,将护符塞进她掌心,“等春申光复……”
“没有等”,草原公主端详着爱人,目色坚决,“我要你明日就点将发兵。”
第一缕晨光照亮岩壁时,李中在收拾残局时发现半块北燕腰牌。
他望着洞内骤然熄灭的灯火,有些明白乙弗稹为何要选在此时离开景州——有些火种,终究要在至暗时刻才能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