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奔赴(1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659 字 3小时前

直至到了景州,才知北地盛夏酷热丝毫不输江左,萧凝也顾不得连日赶路大汗淋漓,任凭攥着圣旨的手指节发白,伞骨上的雨珠还未干透,素白官袍下摆沾满泥浆也浑然不觉。

“臣奉旨北巡——”她第三次加重语气,喉间血腥气却随着咳嗽翻涌。

乙弗稹慢悠悠用火钳拨动药炉,当归的苦涩混着剑南道崖柏香在厅堂游走。老王爷铁护腕擦过茶盏边缘,发出金戈相击般的锐响:“萧御史是要老夫跪接圣旨,还是想听阿循留下的口信?”

“老王爷说笑了。”萧凝昂起苍白的脖颈,喉间血腥气混着檐角垂落的崖柏香,“本官奉旨督查卫地军务,自然要等卫王殿下归来。”

“阿循那傻孩子此刻怕是已单枪匹马到图剌城下……”他浑浊的瞳孔扫过萧凝紧攥的圣旨,“去救她的心上人。”

“卫王孤身北上?”萧凝的脸色因忧惧而显得发白,“剑南道十二万精兵按甲不出,景州军恬然无事,卫王麾下大将不知所踪,你们所有人就由着主君犯险?”

乌兰闻言,瞪着杏眼要往外冲,却被李中死死拽住腰带。

“放肆!”萧凝苍白的指节扣住腰间佩剑,“卫王府的人,就如此不知礼数么?

乙弗稹抚着案上舆图,缓缓地道:“萧大人执掌御史台,俯察天下,不会不知,北奚公主被掳,若身为其结发之人的卫王不亲自夺回——”枯长的手指停在了白狼河的位置,“整个草原的子民都会蔑视这位名声在外的,‘北奚赘婿’。”

老王爷字字皆重,御史官袍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既如此,赫连羽不在羽丘,北奚大乱,王爷坐镇景州,何不举兵,光复羽丘,届时……”

乙弗稹突然起身,玄色深衣下露出半截金鳞敕纹的玉带钩:“届时天下人都会发现,他们误会了老夫,老夫还是那个对乙弗家赤胆忠心、九死报国的剑南王是吗?”老迈的手掌按在萧凝肩头,惊觉这看似端方的御史竟在发抖,“你以为光凭赫连羽一个人,能挣出个北燕国?他的手不曾沾过屠城的血,而那些无辜鲜血,全都倒在了云非手上。”

“云非?”

李中倒吸了口凉气,“‘北境屠夫’云非?可他不是赫连羽的……”

乙弗稹笑道:“云非训练的水师已经压在了元江口,夜枭卫主力扮成流民在剑南道要冲晃悠了半月有余,赫连羽北征只带了三万重骑,又放出风声说经略辽东,沅川、剑南道、北奚、景州都被按得动弹不得,赫连羽要的,你们还看不见吗?”

乌兰的银饰在暴雨中叮当作响:“我要去追公主!”

“孩子,你需要活着。”乙弗稹漠然地俯视着这一切混杂的人与事,“北奚早已不是你们的汗王尚在时的北奚了,从这里到白狼河要过七道关卡,你去就是给赫连羽送人质”,他转向萧凝时目光如刀,“至于你,兰陵萧氏的女儿自幼身子弱,若是折在景州,老夫也不好和你们萧氏交代。”

“救不回的公主,近在咫尺却攻不下的皇都,卫晋之地意义何在……”萧凝茫然地望着渐浓的雨幕,不住地颤抖着。

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御史最后的尾音。

乙弗稹望着雨中战栗的绯色官袍,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总爱穿红衣的小郡主,也是这般倔强地立在暴雨里,等兄长从羽丘带回新裁的鲛绡裙。

千里之外的图剌城下,烈日将草原晒出皮革焦糊的气味。

乙弗循的银甲反射着刺目光斑,马鞍旁悬着的孔明灯残骸在风里摇晃。

“主上不可!”书生死死攥住缰绳,“赫连羽故意激您单挑……”

话音未落,图剌城青铜门轰然洞开。

赫连羽的紫貂大氅掠过满地箭镞,马鞍旁悬着的鎏金马鞍在烈日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平凉郡主好胆识。”他的笑声混着铁甲铿锵,“带着这群丧家犬就敢来闯孤的天罗地网?”

乙弗循突然扬鞭,景州军阵中千百面战鼓同时擂响。

当烟尘散尽时,哥舒衔月被麻绳缚在马背上的身影刺痛了所有人的眼——她左颊的鞭痕还在渗血,可那双草原明珠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乙弗循从箭囊中抽出三支鸣镝破空而起,景州军阵中顿时腾起无数孔明灯。那些绘着并蒂莲的纸灯掠过赫连羽的眉峰,在他瞳孔里燃成盛夏的萤火。

“不是换”,她缓缓抽出鞘中长剑,剑身映出哥舒衔月陡然苍白的脸,“是赌”。

草原忽然陷入死寂。赫连羽的指尖抚过弯刀上云雷纹,这是当年攻破羽丘时从太庙抢来的祭器。

沙尘暴毫无征兆地袭来。乙弗循的长剑劈上弯刀时,虎口感到一阵吃痛。

赫连羽的刀法带着塞北朔风的暴烈,沙场宿将,北境兵痞,怜香惜玉只在言语,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便不会留情。

“第七招了……”周令齐紧握着缰绳,文士袍角尚沾满昨夜的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