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兽首吞吐的沉香缭绕军府,却掩不住地牢飘来的腐臭。
穆翊被铁链吊在刑架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砖上砸出断续的暗纹。他眯眼看着上方飘落的火绒灰烬——这是蜀中审讯的规矩,若灰烬落尽仍未得供词,便要换更狠的刑罚。
“哗啦!”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穆翊呛咳着睁开眼。青袍老者正用银签拨弄灯芯,火苗舔舐着案头珠串,映得他左颊那道陈年箭疤泛着诡异的赤金。
“卫王乙弗循麾下……前军大将军穆翊,拜见……剑南王,请恕末将,不能全礼……”
“十二年前申州围城”,乙弗稹突然开口,枯枝般的手指摆弄着腕间的檀珠,“赫连羽用三千轻骑困住十万勤王军,你可知为何?”
穆翊的睫毛还在滴水,却已换上玩世不恭的笑:“王爷若想听故事,何不备些酒菜?”
“因为粮道”,雕花铁杖重重敲在地面,“现如今,朝廷往宁州运粮,名为犒赏,却是催命。”
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个戴银月额饰的妇人,她深褐皮肤上刺着纳苏部图腾,孔雀石耳坠随步伐叮当,手中弯刀寒光凌人,径直贴上了穆翊的喉结。穆翊嗅到了刀刃上熟悉的苦腥味,正是前夜劫掠的纳苏贡茶气息。
“我部族人腹胀如鼓,眼珠都泛着青!”
阇襄夫人的汉话带着山风般的粗粝,“你们的稻米里掺了断肠草,南边汉人惯会使这些阴毒手段。”
穆翊盯着近在咫尺的刀纹,突然放声大笑。
“夫人不如想想,大燕投毒图什么?西南若起了乱子,普天之下有谁乐见其时?”
他乜了一眼喉间刀刃,接着道:“如夫人所言,我大燕若真要使坏,何不直接派人烧了你们的茶山?”
“够了!”
乙弗稹轻叩案几,立时有亲卫捧上漆盒,掀开的瞬间,穆翊看到盒中稻米粒粒饱满,却泛着诡异的靛蓝光泽,这分明是江淮新培育的嘉禾,本该送往江淮水军大营的军粮,若是犒赏宁州的粮草都出了问题,那元江水师的粮草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