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槐花将近,漠北却才迎来第一场春雨。乙弗循望着路旁渐黄的草叶,惊觉出沅川城已逾两月。
黄沙漫过驼铃,乙弗循再次更改路线时发现了端倪——沙丘背阴处的马蹄印过于齐整。穆翊的陌刀横在她眼前,刀尖挑起沙粒洒向蹄印凹槽:“郡主频频改道,几时才能到北奚?”
乙弗循全然不顾穆翊的犹疑,取下银簪刺入驼峰,受惊的骆驼突然发足狂奔。三支鸣镝擦着耳畔掠过时,她终于看清追兵玄甲上的狼头纹。
“这群混蛋真是阴魂不散!”穆翊反手将裹紧披风,策马奔驰,玄铁护臂与箭矢相撞迸出火星。
乙弗循攥紧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当追兵包抄而至时,她扯开了行囊,羊皮水囊在烈日下炸开,漫天水雾中闪过寒光——那是藏在袖间的淬毒银针。
那些追杀者至死都不明白,为何看似柔弱的中原贵女,指甲里会藏着漠北沙蜥的剧毒。
穆翊的饕餮面当转向尘沙满面的女子:“郡主还有什么绝招?”
“当心!”
【甲】
嘶吼声被狂风撕碎,乙弗循猛然扯动缰绳。
穆翊赶紧伸手拽住她手腕强行调转方向:“你干什么?”
黄沙尽头,黑压压的铁骑正如乌云压境。领头的北燕将领头盔上红缨翻飞,穆翊的愤懑与不耐烦溢于言表,“这群狗崽子怎么没完没了!”
“分头走!”乙弗循扬鞭抽向领头的骆驼,穆翊却劈手夺过缰绳:“同样的调虎离山用两次就是蠢!”畜生吃痛狂奔时,腰间短刀已出鞘割断辔头。
沙尘暴来得猝不及防,穆翊的铁掌突然扣住她后颈按进沙地,三支弩箭贴着发髻飞过。
身后追兵没了踪影,穆翊从黄沙中抬头,看着身旁疲于奔命的郡主气喘吁吁,“你别死在我护卫任上。”
乙弗循蜷缩在沙丘背风处,齿间满是血腥,“死了算我的。”
【乙】
驼铃在第四日黎明时分逐渐喑哑。乙弗循抹去睫毛上凝结的盐霜,发现穆翊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昨夜被狼爪撕裂的裙裾。
“真不晓得北奚汗王见到伤痕累累的新娘,会作何感想。”
新的伏击发生在月蚀之夜。穆翊的陌刀贯穿两名骑兵后,抵住了乙弗循脊背:“三十个兄弟,就剩我了,你可千万别死。”
“原来……都是……棋子……”
乙弗循咳出了些血块,却笑出了声。最后的路途,她解开发髻任狂沙抽打脊背,染血的素纱如战旗招展。远处城头,萨满的招魂幡扫过余光时,她忽然失神委地,如此缟素,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