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金帐氤氲着药香,青铜鎏金博山炉吐出缕缕青烟,在哥舒衔月垂落的发梢织成蛛网。她将浸透热水的丝帕拧成细细的银练,指尖拂过乙弗循毫无血色的唇瓣,恍然惊觉那人连呼吸都轻得像是要化在秋风里。
哥舒衔月伸手轻触那人冰凉指尖,恍惚想起昨夜替她擦拭身体时,那具躯体上交错的新旧伤痕——十四道箭创,九处刀疤,最深的竟是心口这道尚未结痂的伤。
帐外白狼河的水声忽远忽近,哥舒衔月解开银甲护腕,露出腕间被药汁浸得发红的皮肤。她俯身将耳朵贴在乙弗循心口,直到听见微弱却规律的跳动,才敢伸手触碰那道裹着细麻布的狰狞伤口。
“你说要与我共守万里疆……”
她将染血的绷带浸入铜盆,血色在清水里晕开成朝霞,“你躺在这里,外边的天下,我一个人去守吗?”
帐外忽起马蹄声,哥舒衔月瞬间挺直脊背。
呼延崇的银甲撞开夜色,却在触及公主猩红眼尾时生生刹住脚步:“监国,各部首领……”
“传令,乌洛侯部青壮编入前锋营,妇孺迁往白狼河畔”,哥舒衔月指尖抚过乙弗循微蹙的眉间,声线却稳如磐石,”让医官把父汗留下的雪参取来。”
“殿下已经昏迷数日了,这样下去,恐怕景州军也会……”
哥舒衔月舒展了衣袖,从容地道:“若是大都督前来探视,不必阻拦,他自然知道在景州儿郎面前该如何说辞。”
“是,末将告退。”
“王妃!”周令齐捧着战报仓皇闯入,羊皮卷轴上赫连羽的狼首印赫然在目。他瞥见榻上之人胸前的血色,话音戛然而止。
哥舒衔月拔下金簪挑开火漆的动作带着破空声。
当“元江水师不日南下”的字样刺入眼帘时,她不由低笑起来,镶着明月珰的指尖抚过乙弗循凹陷的脸颊:“你看,全天下的局,都在等你这位卫王呢。”
“请王妃示下。”
哥舒衔月动作轻柔地收起战报,端详着榻上人的安详面容,一字一句地道:“去信沅川,说明卫王遇刺之事,景州此时不可轻动,北奚方定,族中事务繁杂,本宫也分身乏术,万望天子体谅。”
周令齐叹息道:“如此一来,朝廷又要怨主上了。”
“怨?”卫王妃回身作答的动作令一旁的书生一惊,“卫王和景州像堵墙一样,为南燕朝廷堵了这么久赫连羽的路,事事都要卫王亲力亲为,堂堂大燕朝野,难道没有一兵一将可救一时之急了吗?”
“卑职明白了。”
寅时的更漏惊醒了浅眠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