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守边(2 / 2)

山河焰 正版木十八 1297 字 10小时前

而当目光再次拂过哥舒衔月手中的首饰时,梁九思惊诧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当然认得这图腾,二十年前北奚使团路过怀州时,那些金刀护卫的箭囊上就刻着同样的狼首。破庙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三十几个兵奴默默握紧了藏在草垫下的兵器。

【乙】

乙弗循的鹿皮靴陷进绥州雪原时,忽然听见嘈杂的争执声。她循着声来到集市,正看见五个兵痞将梁九思踩在泥泞里。那汉子怀中的孔雀耳坠沾满血污,却仍死死护着半袋黍米。

“军爷饶命……这是给地窖里产妇换的……”

梁九思折断的肋骨清晰可见,血珠滴在雪地上宛如红梅。为首的兵痞狞笑着举起弯刀,刀锋却在触及他脖颈的瞬间被银箭贯穿。

乙弗循收弓跃下马背,箭筒里二十七支白翎箭同时震颤。当她扯开兵痞尸体时,发现他们肩头烙印着“丁戌”编号。

“这耳坠……你从何得来?”

乙弗循只觉得这物什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出现在她眼前,混入风沙、辉映过烛火、见证过悲喜与耻辱。她将染血的耳坠放在梁九思掌心,“或者告诉我,给你耳坠的人,在哪?\"

【丙】

破庙的篝火余烬里还蜷缩着半片绷带。乙弗循蹲身拾起那片带血的绷带时,梁九思正用雪水冲洗嘴角的血渍——方才五个兵痞的棍棒全往他旧伤上招呼,左肋那道箭疮又渗出了脓血。

“她们往北去了。”

梁九思指着供桌上用血画出的路线图,“老人们说,他们,两个时辰前走的。”他说话时脸上刀疤随着肌肉抽动,像条盘踞在颧骨间的蜈蚣。破败的皮甲滑落肩头,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那是镇北兵奴营的“入门礼”。

乙弗循的指尖在绷带火烬边缘摩挲,火焰的余温硌得指腹生疼。她解下腰间蹀躞带,银锭碰撞声惊醒了蜷在神龛后的流民孩童。

“拿着”,她把钱袋塞进梁九思龟裂的手掌,“带他们去景州。”

梁九思盯着路引上鲜红的平凉郡王府印,喉结滚动如咽下滚烫的刀。

“我听路过的马商说,朝廷要和亲北奚借兵?”

梁九思突然发问,残缺的耳垂在寒风里泛着青紫,\"就像广和年间,惠帝差点把她的亲妹妹送往草原?”他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烙着西燕皇室的玄鸟纹,“当年我们这些兵奴给送亲队当肉盾,一百三十个兄弟冻死在雪原上。”

“可惜啊,行至半路,惠帝金丹中毒、暴毙身亡,这个本该成为牺牲品的公主……这个早就疯了的公主,匆匆回京,继承帝位,百年大燕呐,出了个疯子皇帝……”

乙弗循看着梁九思苦涩而不屑的笑意,那些宗室往事涌上心头,宣帝因“失心疯”而残暴嗜杀的恐惧历历眼前,竟在这些涂炭生灵面前,深深地自惭形秽。

破庙外传来马匹嘶鸣,雪地上新鲜的马蹄印朝着苍茫的阴山延伸,像一串带血的念珠。

“绥州……”她将貂氅披在瑟瑟发抖的流民身上,“当年赫连羽在柔玄镇释放兵奴,如今该有人给绥州一个交代了。”

梁九思闻言浑身剧震,那些深埋在皱纹里的风霜突然裂开缝隙,露出几分当年那个温润少年的神色。

当乙弗循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梁九思默默将景州路引贴在胸前。供桌上的血图正被融雪晕染,隐约显出阴山北麓的某个隘口——那里埋着三十年前送亲队的遗骸,雪层下还有未锈蚀的北奚箭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