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里,李公公捧着沾血的奏折退下时,我瞥见边境军报的火漆印缺了一角。
窗外飘进的槐花落在范景轩批红的朱砂笔尖,那槐花带着淡淡的甜香,他忽然伸手拂去我肩头落花,染血的指尖在宫灯下泛着淡淡金芒。
范景轩的朱砂笔尖悬在军报上,槐花的甜腻混着血腥气在养心殿盘旋,那气味在鼻尖萦绕,让人有些作呕。
我替他重新包扎伤口的动作被突然攥紧的腕骨打断,银簪挑起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诡异光泽。
\"疼就喊出来。\"我故意加重指尖力道,看着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闷哼。
药箱底层压着的羊皮卷忽然被夜风掀开,露出半截用胭脂画的小像——正是那日我在密室里用血珠混着磁针绘制的逃生路线。
他忽然松了力道,染血的指尖抚过我袖口沾着的青苔:\"爱妃昨日说御花园的槐花糕......\"
\"陛下!\"李公公跌跌撞撞撞开雕花门,捧着的奏折在青砖上拖出长长血痕。
我弯腰去捡时,瞥见火漆印里凝固的槐花蜜——与三日前淑妃送来的安神香如出一辙。
范景轩的鎏金护甲叩在龙纹扶手上,震得药碗里血水泛起涟漪:\"传旨,永巷所有洒扫宫女换防。\"他转向我时,眼底寒冰化作春水,\"灵犀觉得......该从哪宫开始查?\"
烛芯突然爆了个响,那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脆,我捏着银簪挑开他掌纹里的血痂:\"陛下不妨问问御膳房新腌的蜜饯,为何总带着西域雪莲的苦味。\"沾着药粉的指尖划过他掌心莲花印,果然看到金线如活物般抽搐。
三更梆子响时,赵侍卫押着个浑身发抖的小太监撞进偏殿。
那孩子发间沾着的槐花瓣,竟与太后失踪当日戴的绢花形制相同。
我捻起花瓣对着宫灯细看,金线在琉璃罩折射下显出梵文轮廓。
\"灵犀。\"范景轩突然从背后环住我,染血的奏折擦过我耳畔落在妆台上,\"你说这凤钗......\"他尾音消弭在我突然转身时相触的鼻尖,龙涎香裹着药苦味在呼吸间纠缠。
我猛地推开他,银簪戳进妆奁暗格:\"陛下还是先看看这个。\"鎏金花瓣裹着的血书正巧拼出半阙西域童谣,与羊皮卷边缘的胭脂印痕严丝合缝。
五更天的露水打湿窗纱时,淑妃捧着药盅闯进来。
她发间新换的珍珠步摇在晨光里晃成虚影,我注意到银托上的莲花印竟与密室石壁的凹槽完全契合。
\"本宫昨夜梦见先太后了。\"她舀药的手突然颤抖,药汁泼在范景轩未批完的奏折上。
洇开的墨迹里,我清楚看见边境某个关隘的名字被朱砂圈了三次。
范景轩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迹在宣纸上晕出西域地图的轮廓。
我攥着银簪的手被他按在心口,隔着绷带都能摸到金线游走的轨迹:\"爱妃可听过......前朝余孽最爱在槐花蜜里养蛊?\"
话音未落,李公公的惊呼从殿外炸开。
我们冲出去时,正看见赵侍卫的剑尖挑着个青瓷罐——昨夜收押的小太监蜷缩在墙角,七窍爬出的金线虫正拼命朝罐口西域纹样钻去。
暮色漫过宫墙时,我站在槐树下看范景轩焚烧染血的奏折。
跳动的火舌吞没最后一个西域文字时,他突然将半块莲花印按进我掌心。
夜风卷着灰烬掠过琉璃瓦,我数到第九片落在肩头的槐花时,听见他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像极了密室里青铜门开启前的齿轮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