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血脉流传(2 / 2)

见党明光咳嗽得厉害,工作队长自言自语地说:“羊县长还说过,你们这个党家院子只能使用和维护,不能毁损和拆除,以后还要保护起来。羊县长已经调到专区任专员了,马上来个新县长不知又是什么要求。上次在县上开会,听说当年驻过红军的地方有几千处,能保护得过来吗?”

工作队长临行前,犹如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郑重地递给党明光,仿佛那页纸承载着无比重要的使命,说道:“这上面记着两个人的地址。羊县长羊专员交待说,一个是她在专区的地址,另一个是肖英的地址,肖英同志已经改名刘英了,如今她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闪耀在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的职位上。你若有什么情况和要求,皆可给她们写信。她们或许能如春风化雨般,为你排忧解难。”

党明光的身体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颤,肖英,那个在川陕苏区如巾帼英雄般的妇女部长,独立团副团长。如今已然是位高权重,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党明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声音仿佛风中之烛,摇曳着,随时都可能熄灭,艰难地说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实难再给组织增添任何麻烦了……”工作队长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如同孤独行者般的长长背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当天夜里,党明光同志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刘英写信。钢笔尖在粗糙的草纸上颤抖着,仿佛一个孤独的舞者,在这寂静的夜晚独自起舞,又仿佛回到了在永昌县城写战地日记的那个夜晚。当他写到“西路军幸存者不足百人”时,窗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哀鸣,那声音如泣如诉,似乎在为那些牺牲的战士们哀悼。这时,“二伯,该喝药了。”秀兰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她看到信纸上的泪痕,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不用。”他折好信纸,那信纸仿佛承载着他的千言万语,对秀兰说:“替我交给羊专员。”

又是一个年关临近,鹿鸣山飘起了鹅毛大雪。党明光的病情突然恶化,咳出来的血痰里带着块状的肺组织。他自知来日不多,把大哥党明金叫来,给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哥,我快不行了。我死后,过去那些东西都全部销毁吧。”党明金十分不解地问:“为啥啊?你们当年的红军已经成功了。现在都当家做主了。”“哥,你不晓得复杂得很。现在成功的人,掌权的人,大都是抗战时期参加队伍的。他们没有爬过雪山走过草地,更没有遭受过西路军失败的苦难。我们过去那些东西跟他们无关,不用想他们都不会在意。要想不受搓磨,赶快把那些东西消除掉。”他还压低声音附在党明金的耳朵边说:他在凤凰山机场遇到一个高人,预测未来人祸天灾接二连三,几百万人头戴无形帽度日如年,几千万人无食无衣,浮肿饥饿倒地不起。

党明光的生命之火正在慢慢熄灭。他在昏迷中口中呢喃着:“郑部长,雄主席,牛司令……明秀……”他的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党明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告诉肖英……西路军没有孬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到了凌晨时分,党明光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的眼睛突然间闪烁着光芒,仿佛在幻觉中看到了郑部长骑着战马从云端降临,马背上还坐着明秀和老杨。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胜利了……”然后,他艰难地从身上拿出红星——那是郑部长的红星,是西路军战士的红星,也是他自己衣服上补丁中依稀可见的红星。

他将这些红星郑重地交与秀兰,言辞恳切,犹如一位历经沧桑的智者,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党家的未来就如同这璀璨的红星,需要你去传承,去守护。二伯一生拼搏,却如同那风中残烛,一无所有。无儿无女,无房无钱,更无衣无靠。二伯并不后悔,我所走的路,是党家第一代人自己的抉择,虽道路崎岖,布满伤痕,但这红星,是我留给你的唯一财富。你是党家第二代,定要将它传下去,传给下一代,待到茅去盾出之际,你们必将迎来美好的日子。赤江党家院子的赤诚血脉,定要如那赤江水一样,永远流淌下去……”说完这句饱含深情与嘱托的最后一句话后,党明光那如枯树般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了床上,掌心里紧紧握着那缀着红五星的半块军帽,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