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绥州(上)(2 / 2)

李中剧烈颤抖着,他看见老卒铁链尽头拴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锁骨处的血洞正汩汩冒血。

梁九思紧握长枪的手颤抖了,这个素来沉默的汉子竟在雨中滚落几行热泪,他抚着冰冷的衣甲,攥得发红的拳头缓缓抵住心口,柔玄人的军魂又在沧桑的躯体里轰鸣作响。

“当年,镇北军给每个兵奴都挂了铃铛”,梁九思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夜里有人逃跑,十里外都能听见。”

“我不走”,一个断腿老兵突然啐出血痰,“当年就是领了北燕军的粮逃回绥州家乡,现在又要跟着南蛮子打出去?”

他浑浊的眼球转向梁九思,“你也是兵奴,怎么跟了个主子,就连死人骨髓都要榨出油来!”

李中的手指不停摸索着腰间的兵符,额头不自觉冒汗,如今情势,似乎西城门外的三千景州军是自己唯一的底气了。远处传来景州军操练的号角,混着雨声竟像是无数冤魂在呜咽。

他颤抖着解下披风想扔给城下的老者,却见那人用独臂扯开衣襟——干瘪的胸膛上赫然烙着“绥”字,边缘翻卷的皮肉间爬满蛆虫。

“我们不是兵奴”,老者咧开只剩三颗牙的嘴,“是绥州城的活墓碑。”

子夜时分,梁九思的匕首抵在北燕守将咽喉时,嗅到了熟悉的腐臭味。

军府地牢的墙壁上挂满破败的灯笼,跳动的烛火将“绥”字烙印投在青砖地面,恍若满地残缺的月光。

“粮仓在城隍庙地窖。”

守将的涎水滴在梁九思腕间铜铃上,“但你们带不走那些粮食……”

话音未落,梁九思的匕首已剜出他的舌头。鲜血喷溅在墙面的北燕军旗,那只绣金苍狼顿时成了独眼怪物。

与此同时,李中在兵奴营帐中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一百余名伤残士兵围坐在篝火旁,用残缺的手指从陶罐里挖出黑糊糊的浆液涂抹伤口——那是用发霉粟米混合尸油熬制的膏药。

断腿的老兵突然抓住他的锦靴,沾满脓血的手指在地面画出歪斜的城防图:“西门水渠……咳咳……连着护城河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