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望着奏疏中「工器算学斋」的朱砂批注,想起杨慎提及的「士人算珠与匠人墨斗共绘乾坤」之说。他忽然意识到,皇上看似妥协,实则在太学埋下匠人势力的种子。「陛下容臣提醒,」他正色道,「匠人不可参与科举正途。」
朱厚照早知此条是士大夫的底线,故作无奈:「那就设「技勇科」,考算学与火器实操,中者授武职。」他指向杨慎的算盘,「令郎的算盘既能推演弹道,亦可算出亩产,难道不算『经世致用』?」
杨廷和默然。他想起杨慎曾在《升庵诗话》中写:「匠作之妙,圣人亦当师之」,却又在给黄峨的信中感慨「士匠终如参商」。这种矛盾,恰如他此刻面对皇上的心境——既想借工器强国,又怕匠人动摇士绅根基。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时,朱厚照忽然握住杨廷和的手腕,后者惊觉皇上掌心有薄茧——那是长期握算珠或锤锻的痕迹。「杨爱卿,」朱厚照低声道,「朕若说,此书来自后世,你信么?」他松开手,露出书包卡扣内侧的「2023」。
杨廷和猛地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永乐大典》。他望着散落的书页,忽然想起杨慎曾在密信中描述的「未来之书」——纸张平滑如镜,字迹齐整如刻。此刻皇上手中的卡扣,竟与描述中的「奇物」吻合。
「臣......」杨廷和喉间发紧,不知如何作答。朱厚照却摆手:「不必多言,你只需记住,匠法改革乃大势所趋,而你我,不过是顺势而为。」他弯腰拾起《永乐大典》,指尖划过「工器」卷伪造的「太宗批语」,「就像这典籍中的批注,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杨廷和望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杨慎的另一句话:「父相若见未来之工器,当知今日之妥协,不过是为明日之革新铺路。」他拾起地上的《天工开物》,见「炼焦」篇页脚有皇上新批的「慎思」二字——那是杨慎的字。
雪越下越大,暖阁内的龙涎香渐淡,唯有松烟墨味愈发清晰。杨廷和坐在案前,铺开空白奏疏,提笔写下:「匠法改革,需以礼法为舟,以技术为楫......」窗外,匠人抬着刻有「工」字的验铜片走过,算珠碰撞声与更夫敲梆声交织,竟成一曲奇特的韵律。他忽然轻笑——原来皇上早已算准,士大夫与匠人,终将在这曲韵律中,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