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摇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寒气都咳出来:\"他...他说没注意,今天早上喊妈吃饭没人应,才敢进去看...然后就给我打电话...\"
警车大灯刺破夜色时,杨某家正坐在自家堂屋门槛上抽闷烟。三十岁的男人瘦得像根竹竿,头发油得能拧出油,听见动静慌忙把烟蒂按在鞋底,张队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缠着渗血的纱布,左手牛仔裤大腿部位有块深色污渍。
\"手怎么伤的?\"张队蹲下来,语气看似随意。
\"杀鱼...杀鱼划的。\"杨某家眼神飘向院子里的水池,那里结着薄冰,隐约能看见几片鱼鳞。
\"十九号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你在哪?\"
\"在家打牌。\"杨某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跟王老三、李老四他们,打了一晚上麻将。\"
\"中间没去过你妈家?\"
\"去了。\"杨某家突然提高声音,\"液化气用完了,我去搬她的气罐。门没锁,屋里黑着,我摸黑搬了就走,真没注意...没注意她...\"他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
张队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预想中的悲痛或慌乱,只有一种病态的平静,像是浸泡过福尔马林的标本。他忽然想起村民的传言:这小子进过三次戒毒所, last一次出来后,老婆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你妈当晚敲过你窗户。\"张队突然说,这是从杨芳那里得到的线索,\"她说有人要打死她,你怎么回答的?\"
杨某家身体猛地一抖,烟蒂掉在裤腿上,烫出个焦黑的洞:\"我...我以为她又去偷铁了...工地上的人老追着她骂...我就说,再偷就让人打死算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被风雪吞没。
院角突然传来幼犬的呜咽。不知何时,那两只小狗竟穿过警戒线,蹲在杨某家脚边,仰头盯着他的脸,铃铛在寒风中发出细碎的轻响。杨某家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往后缩,却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水桶,冰水泼在小狗身上,它们却动也不动,只是盯着他,眼神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张队转身走向警车,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痕检员发来的初步报告:三根\"红金龙\"烟蒂的dNA与杨某家匹配,另一根\"黄鹤楼\"属于未知男性。他抬头望向曾家老宅,法医正在给尸体盖上白布,两只小狗突然起身,沿着墙根嗅向卧室窗下,那里堆着半麻袋生锈的钢筋——村民说,那是曾某要每天去工地\"捡拾\"的\"废铁\"。
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张队摸出一根烟,却在看见幼犬脖颈红绳时又塞回盒里。他想起老辈人常说的话:狗通人性,尤其是从小养的土狗,能记住主人的气味直到腐烂。那么这两只小狗,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究竟目睹了什么?
当警车缓缓驶离村口时,后视镜里映出杨某家的身影:他正蹲在地上,用树枝狠狠戳向试图靠近他的幼犬,雪花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盐。而那两只小狗,始终没有叫一声,只是瑟缩在墙根,任由雪花覆盖它们颤抖的脊背,如同两座沉默的小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