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罗干,也是许多工商业者百思不得其解的。
这不符合夏白以往的行事风格。
此刻茶楼中,只有练子宁与解敏等士人对此嗤之以鼻。
与夏白有过往来的人,都清楚他的强硬作风。
夏白处事风格独特,难以用常规思维揣测。换作别人,可能会被眼前的结果限制,但他绝不会如此。
实际上,这是他有意为之。
或者说,他对这个结果毫不在意。
他不屑于弄虚作假。
这才是真正的夏白。
练子宁给茶碗续了些水,看向解敏,笑道:“解兄,你跟夏白交往甚密,你觉得他会如何应对?”
解敏苦笑着摇头:“夏白向来随心所欲,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我又怎能猜到他的心思?”
“但可以肯定的是,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练子宁轻笑一声,环顾四周,平静地说:“我倒是有个想法。刚才上楼时,我注意到楼下来了不少商人富贾,夏白曾说过‘在商言商’。”
“如今他投身商业,只怕要在这群人身上动脑筋。”
众人听后,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有人从人群中喊话:“方掌柜,你的账算错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纷纷朝声音来源看去。
方墨也顺着望去,疑惑道:“账本清清楚楚,每天也都有公开统计,怎么会错?”
那名布衣男子挤出人群,面对众人的目光,虽然紧张,但仍强装镇定,抱拳说道:“公布的数字确实真实,也有市民见证,计算过程毫无差错,但这个结果就是不对。”
“少了。”
“京都盐铺卖出的盐不可能只有这个数目。”
“至少多出了五十万。”
方墨笑了。
数据准确,计算无误,却偏要说少了。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其他人也一脸错愕,虽然他们也怀疑算少了,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怎可视而不见?
这不是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布衣男子脸微微发红,脖子缩了缩,依然坚持道:“公示的数据和周围人的计算结果一致,计算过程也没有问题,但得出的结果就是不对,因为这个数据是不完整的。”
“之前我不敢确定,现在靠近一看,才彻底明白。”
“那天晚上看到的确实是夏状元。”
那名布衣男子向夏白略施一礼后,继续说道:“乡亲们,容我详细说明。”
“我绝非无端猜测,也非一时冲动,而是亲身所见。”
“我是一名更夫,在这一个月里,多次目睹夏状元扛着几十斤盐,跑遍各大酒楼与饭馆,为京都盐铺推销食盐。我不知道他最后卖出了多少,但肯定是有成交的。”
“这部分销售额未被计入总账。”
“因此我说的结果有问题。”
“少了。”
布衣男子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对对对,我也想起来啦。”
“我晚上收夜肥的时候,也见过夏状元。”
那个夜肥收集者瞥了几眼店铺,兴奋地用手指指了指旁边的背篓,四周喊道:“就是那个背篓,我绝对没错,我见过好多次了。”
“这账算错了。”
“我也想起来了。”随着这两人的发言,渐渐地更多人回想起了相关情景。
顿时。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情绪高涨,方墨也不禁露出一丝不安,朝夏白望去。
夏白脸色怪异地走出来。
他本意是借助他人之言引导其他商家,但没料到会有“更夫”和“夜肥收集者”出现,这两人完全超出预料。
也许这就是“穷则思变”的道理。
百姓的智慧确实富有创造力。
至少夏白未曾想到。
然而目标一致。
夏白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他重新登上木台,主动说道:“的确如此,我不喜欢被动等待,守着盐铺或盐堆,依靠口碑卖盐确实简单轻松。”
“但这种方式不适合我。”
“比起被动接受,我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主动可能不会带来理想的结果,但不主动必定会失去许多机会。”
“我在商业上是个新手。”
“没什么经验。”
“前两个月,京都盐铺没有卖盐,也毫无名气,我对食盐销售的信心远不如现在。为了增加销量,也为了测试效果,我就悄悄联系了应天府的各大酒楼与饭馆合作。”
“但这方法不算光明正大。”
“都是私下进行的。”
“总觉得有点撬其他盐商生意的意思。”
“再者,这批已经卖出去的盐,不在我们原本设定的销售周期里,后来仔细一想,也就没把它算进去。”
“这半月以来,我几乎都没出门,都快把这个事给忘干净了。”
“这确实是我的失误。”
夏白向周围的人深深一鞠躬。
那身着粗布衣服的男人紧张地问:“这部分盐能不能补录上去?”
“说不定就达到五十万斤了。”
其他人也满怀期待地看着夏白。
夏白带着笑意轻轻点头。
顿时全场沸腾。
夏白拿起铜质扩音器说道:“不过盐店不会公开具体的订单详情,店里已有的数据也都公告过了,各家店铺所购盐的数量,牵涉到各餐馆的经营状况。”
“而且,盐店给出的数量可能会引起质疑。”
“因此,由每家店铺自行公布更为合适。”
“他们愿意公布多少就公布多少,就算选择不公布,也是他们的自由。”
“我没有权力,也不打算对此加以限制。”
“如今京都的盐店,只有记录的权利,没有决策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