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下意识触碰蛊丝,脑海中突然闪过片段:暴雨夜,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跪在破庙,玄风的手按在母亲腹部,金蚕蛊的红光透过衣襟……“砍断艮位蛊丝!”灰仙的残识在识海炸响,他这才惊觉四周的丝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四肢,血珠沿着丝线倒流,在地面开出漆黑的莲花。
蛊阵骤然收缩,丝线嵌入皮肉,陈风感觉每根血管都在被拉扯,低头看见伤口渗出的血珠竟逆着丝线向傩面汇聚。守村人用铜锣砸向傩面,却被弹开数丈,锣面上多了道裂痕,露出“育莲篇”三个字的残迹。
黑莲吞噬蛊丝,山体发出闷响,裂缝中露出青铜祭坛,坛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中央铜鼎盛着发黑的胎盘,边缘摆着九十九具死婴骸骨。玄风的残魂从莲心升起,半透明的手掌托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缠着金蚕蛊的丝线:“风儿,你本就是我种下的引魂莲——”
陈风的剑在半空颤抖,眼前闪过童年记忆: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玉珏,说“去哭丧岭找你父亲”,却没告诉他父亲是炼蛊的妖人。守村人突然扯开上衣,胸口的黑莲正在绽放,花瓣间隐约可见银铃碎片:“我们都是他用金蚕蛊培育的活祭,六十年前那批婴尸,只有你和我活了下来——”
话音未落,祭坛震动,铜鼎中传来婴儿的啼哭,陈风握剑的手第一次发抖,他看见玄风残魂的指尖划过心脏,竟在表面映出自己幼时的脸。
骨简上的朱砂字已褪色大半,陈风勉强辨认出“丙寅年七月初七”“九十九具同辰婴尸”“引魂莲开则灵门启”。守村人敲响九声铜锣,每一声都震得祭坛震颤,鼎盖“当啷”落地,露出里面浑身贴着符咒的婴尸——它的瞳孔与陈风一模一样,脐带还连着胎盘,正用沙哑的声音喊着“爹爹”。
“玄风为了打开灵界之门,用秘法让九十九个孕妇怀上同辰胎儿,再取婴尸炼蛊。”守村人声音哽咽,“你母亲拼了命保你出生,却被他种下金蚕蛊,我……我是当年的守鼎童子……”婴尸突然甩出脐带,如灵蛇般缠住陈风的剑,符咒顺着剑身蔓延,所过之处,剑柄上的八卦纹渐渐黯淡。
陈风咬破舌尖,喷出的金血溅在符咒上,发出“滋滋”声响。婴尸惨叫着蜷缩,符咒剥落处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肤,却仍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爹爹……为什么不要我……”血水顺着祭坛流回铜鼎,玄风的残魂在鼎中大笑:“你杀的是自己的同命蛊啊!”雾中浮现出襁褓中的婴儿,眉心点着朱砂,正是陈风幼时的模样。
守村人突然冲向铜鼎,后背的黑莲炸开,飞出的银铃碎片嵌入玉珏:“师父!弟子替您赎罪了!”他的身体如纸片般干瘪,临终前指向祭坛深处:“去苗疆……找戴银凤簪的蛊婆……”陈风眼睁睁看着他化作飞灰,手中的剑“当啷”落地。
山体崩塌如天崩地裂,陈风抓住空中飞出的半块玉珏,与守村人那半拼合的瞬间,荧光闪烁,完整的地图浮现,箭头直指西南苗疆。灰仙的遗音在风中消散:“找戴银凤簪的蛊婆……她知道玄风的过去……”
他转身欲走,身后山壁轰然剥落,千具青铜傩面嵌在岩层中,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每具傩面的嘴角都挂着银铃。枯树顶端,尸香魔芋正在开放,巨大的花苞渗出汁液,腐鱼与檀香交织的气味扑面而来,花蕊的形状竟与灰仙附身时的形态一模一样。
陈风握紧玉珏,指腹触到嵌入的银铃碎片,耳边忽然响起母亲哼唱的童谣,与哭丧婆的调子诡异地重合。远处传来隐约的唢呐声,这次吹的是《哭七关》的正宗丧调,却比之前更凄凉,仿佛在为整个哭丧岭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