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心乱如麻,一股不安感弥漫。停下脚步,仔细回忆,张雨婵出现前,无相宫五人还在殿中,可众人跃出殿外之后,身旁人群中,确实没有看见。李书尘当机立断,取出三枚卦钱,衍妙圣法流转,临时起课。仅十息便确定朱息方位,八步登云,急速向金庭峰内院奔去。
一路绕过几重院落、几道丛林,远远看见一座高高楼阁,上书“释卷阁”三字。李书尘小心翼翼,贴紧墙根,俯低身子,轻身走到门廊前,屏住呼吸。果不其然,察觉到暗处有两人呼吸,月色下更隐隐显出黄袍一角。
李书尘轻轻退走,心想:“朱息行事缜密,既然安排两名先天侍卫藏在暗处,楼阁其他暗角定也不安全,贸然闯入定被他所擒”。来到远处,以心控术唤来乘风鹤,趴上鹤背,直冲云霄,待飞鹤自远处临近楼阁屋顶,李书尘驾鹤绕行三圈,确信屋顶无人看视,这才令乘风鹤落在屋顶,蹑手蹑脚下了鹤背。
挥手放了乘风鹤,李书尘潜运灵力,将屋顶砖瓦硬生生拗断,掰开一个仅容人身的小洞,轻轻巧巧钻了进去。
内里是个藏书阁,李书尘贴着屋顶和墙身游走,既知朱息在此,务必小心在意。
待走到靠近东头屋檐下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娇羞道:“这种大事,你让我如何信你,短短数日,天天甜言蜜语缠着我”。接着,朱息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见钟情,岂会有假,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与未婚妻一刀两断,还不都是为了你?”只听到嘤嘤几声,像是那女子十分信服,主动倒入他怀中。
李书尘隔着重重书架,看到两个背影紧紧依偎在一起,朱息的背影一眼便认出来,另一个女子,却是侍女装扮。
朱息情意绵绵,说话越来越肉麻。李书尘一看,顿觉无聊。闹了半天,朱息看中了庆仁长老府上一个侍女,他来此已十数天,想来天天都在和这女子约会,今天这侍女也在大殿上,亲眼目睹朱息与沈依缨毁了婚约,看来今晚情不自禁,两人就要做成好事了。
见那侍女背影苗条,正面看不到。李书尘心道:总不能比沈依缨还美吧,朱息真不愧是花名在外,风流成性,今日大战正酣,竟然还想着约会,地点选在藏书楼内,真是有辱斯文。见两人卿卿我我,已在上下其手,心里啐了一口,急急后退,便要往屋顶出口挪去。
那女子像是下了决心,宽衣解带的声音中,口齿不清地含糊道:“那我……一切都交给你……《青木鉴》……壬戊柜的顶层左数第三格……”
李书尘如闻晴天霹雳,霎时脑子转过了万千个念头。此时,朱息正在劝阻那女子,似要先取得宝鉴再行好事,然而李书尘都充耳不闻。
几息后,还是按捺不住对这本天下奇书的好奇心,李书尘急急跃到书架间,楼内书架个个顶天立地,足有普通楼阁三层楼那么高,一一打量书柜编号,右手不停掐着法诀计算,几个起落,忽然找到了方位,急忙赶去。
看到远处那巨大书架边缘写着“壬戊”二字,李书尘狂喜,一跃而上,眼前人影一闪,朱息迅如闪电,嗖的一声,先他一步取了一个盒子在手。
李书尘大怒,也不顾朱息已是先天修为,一掌劈出,两人半空中连对数掌。朱息将盒子收入纳戒中,哈哈大笑,一掌击出,势大力沉,李书尘抗不住,只得使出万法归一指,嗤嗤两声,指力将掌风击散。此时,那侍女正从楼上下来,衣衫不整,见到李书尘,伸手掩口,惊得“啊呀”一声。
朱息同样衣衫凌乱,见李书尘始终不依不饶,面色一寒,无相神功运起,一招“血海飘香”。李书尘如坠冰窟,漫天血海将自己裹胁,眼前红色一片,看不清前路,如被淹没,呼吸不畅,奋力挣扎。一下就中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见最后一点力量也被挤出,浑身窒息,迟则必死。
万般无奈,天权星法运起,“流云萦绕”,整个身体包括所有附着物,瞬间进入了一种神奇状态,分裂成无数粒细到极致的颗粒,像繁星点点一般,这便是“星化”,如一片云朵掠过,这片星云在血海中分散,在三丈远处重组。
眼见李书尘忽然从血海中消失,出现在不远处,朱息大吃一惊,收了神功,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李书尘。李书尘浑身上下一片虚脱,口中咳嗽,头痛欲裂,感觉每一块血肉都酸痛万分,心中无奈:这“流云萦绕”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为妙,后遗症如此难受。
耳边传了一阵脚步声,见到不远处,朱四等四名黄衣先天侍卫急速赶来,想是听到书阁内打斗声,匆匆而来。
少顷,朱息又回复了满面春风,笑眯眯道:“贤弟来得突然,为兄出手略重,尚请担待一二。”
李书尘压下心头烦闷,啐道:“谁与你称兄道弟,将庆仁长老珍藏还来,今日之事,我当没有发生。”
朱息诧异道:“什么珍藏,我与家中四名侍卫到此,听到春蕊呼叫,似乎有人入阁行窃,此人身手了得,已破阁而出,不知贤弟是否看到?”
李书尘气极,看了看那侍女,心道:“原来她叫春蕊,身材虽佳,却也并非国色天香,朱息找上她定是别有所图。”口中怒道:“你以为你一番说词,庆仁长老便会相信?”
“嘿嘿嘿”,朱息换了副面容,阴沉沉道:“贤弟急匆匆赶往此地,自然也是知晓这《青木鉴》的珍贵之处了,若不是想占为己有,又怎会与为兄交手?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待我回转南疆,定不会去搅扰你大玄门,你放心便是。”
李书尘嗤之以鼻,笑道:“阴易仙师所言,若你敢违背,定不让你无相宫留半个活人!”转眼间,见朱息似笑非笑的神情,急忙止住话语,心中一个咯蹬,额头冷汗直冒。
朱息双目微瞑,轻声缓慢道:“阴易长老是否仙游,此事同样只有你知我知,我之前所说一切都作数,你大玄门安稳如山,贤弟,你看如何?”
李书尘心中怦怦直跳,瞬间感觉朱息可怕无比。只有一个念头,阴易之事,他怎么知道?猛然想起之前南宫镇对自己说过的话,昔日自己得到异相心莲时,朱息便藏身于自己身后。那么,会不会,数日前,他早已到达雷光洞外,自己被凌朴送回洞口时,他也在自己身边,窥视一切?
越想越怕,感觉浑身一软,几乎跌倒。
见李书尘如此反应,朱息心头一松,转眼又笑嘻嘻道:“贤弟,你我情同手足,此去南疆,大玄门之事包在我身上,你安心在中洲修炼,逢年过节,白掌门那,我少不得孝敬,你放心便是”,说着伸手来扶,情真意切。
李书尘一个哆嗦,打落他伸过来的手,只觉得万分别扭。口中只结结巴巴说道:“那……那……《青木鉴》……”
朱息叹道:“自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到这,脸上厉色一现,一股红色气团迸出,卷起身后的春蕊,她娇小的身躯只在空中挣扎了一会,便气绝身亡,重重落在地上。
朱息阴冷说道:“贤弟是否满意?现在真正只有你知我知了。”
李书尘面对这狡诈残忍至极之人,此时浑身像散了架,力有不逮,若再违抗,非但自己小命不保,大玄门也将被他残害,只得强压怒火,低头沉声道:“甚好”。
朱息哈哈一笑,为免夜长梦多,他毫不拖泥带水,带着四人直飞出窗外,口中笑道:“贤弟,后会有期,南疆再见”,便如大鸟入林,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