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星砂终于彻底融入血脉,顾澜之指尖残留的幽冥火还在时嘉恒皮肤上游走。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却清晰听见对方摘下手套时,玉扳指磕在药匣边缘的轻响。
染血的鲛丝手套被随意丢在断柱上,顾澜之正在用雪松香味的绢帕擦拭手指,仿佛方才徒手挖毒的动作不过是掸去衣上尘埃。
\"为什么不用生死簿?\"时嘉恒活动着恢复知觉的左臂,玄冰髓的寒气还在经脉中流转。
他看见顾澜之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十二枚青铜铃终于发出细微的嗡鸣。
顾澜之转身时,玄色广袖拂过满地冰晶碎屑,轮回之瞳已经闭合,只在眉心留下道朱砂似的竖痕。
\"生死簿判不了神魔。\"他说这话时,腰间玉坠流苏扫过时嘉恒还未愈合的伤口,\"就像九幽冥火,烧不尽人心执念。\"
时嘉恒突然抓住那缕晃动的流苏。
冰晶在掌心融化成水,混着未干的血迹染红白玉珠串。
顾澜之没有抽回衣摆,晚霞的金光在结界外凝成巨大的光幕,映得他银发间垂落的红珊瑚耳坠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凤凰古木角落的青铜鼎突然发出嗡鸣,残余的毒藤在鼎身上游走成卦象。
时嘉恒感觉到肩头尚未消散的寒气骤然加重,顾澜之的瞳孔缩成竖线——这是阎君动怒的前兆。
十二枚青铜铃无风自动,奏出的竟是《招魂》的曲调。
\"它还在你的血脉里。\"顾澜之突然掐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时嘉恒看见对方银白色睫毛在颤动,像落在三途川边的雪,\"穷奇的毒,会唤醒最痛苦的记忆。\"
话音未落,时嘉恒的视野突然被血色浸透。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三百年前顾澜之将判官笔刺入他心口时飞溅的血珠、奈何桥边被孟婆汤浇熄的前世记忆、族人为了封印九幽献祭的悲痛,父亲为了保护他献祭前剜目的无助,还有此刻缠绕在两人手腕上的,闪着幽光的勾魂索。
剧痛从肩头蔓延到心脏,时嘉恒在混沌中听见青铜鼎炸裂的巨响。
顾澜之的银发铺满他染血的胸膛,轮回之瞳再度睁开时,他看见阎王向来苍白的唇上沾着自己的血,艳得像忘川河畔新开的曼珠沙华。
\"张嘴。\"玄冰髓的寒气混着血腥味渡进口中,时嘉恒在眩晕中尝到雪松香裹着铁锈味。
顾澜之的手还按在他心口,隔着破碎的衣料能摸到那道陈年旧疤。
穷奇的毒在幽冥火中发出尖啸,晚霞倒映着结界,把整个世界都模糊成水墨晕染的画卷。
当最后一丝毒液化作青烟消散,时嘉恒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抓着顾澜之散开的银色长发。
十二枚青铜铃散落满地,顾澜之绣着金纹的领口被他扯开大半,露出锁骨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