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不是说去爷爷家吃的是晚饭吗，我们这么早就过去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陈默才忍不住问道。

“你妈妈要提前去帮忙，这个满月酒...”陈建国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陈默的叔叔，陈兴国头胎是女孩，名叫陈瑶，和王琦一样在镇上的湖雅中学读初二。虽然陈兴国也很疼这个女儿，但他的观念中多多少少有些重男轻女，至少以前的满月酒最多也就是一家子人坐一块，吃顿饭唠唠嗑。但这回陈兴国操办的满月酒可不是简简单单一顿饭，按王慧的话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喜宴呢。

青川市的结婚喜宴俗称“办桌”，通常为16-24道菜，菜品多为双数（象征成双成对）。上菜顺序也是一道道上，并不是全部上齐。村里办喜宴除了食材，其他的一般都是身边亲戚搭把手，厨师肯定是请认识的亲戚过来主厨，上菜的人选也是请关系亲密的亲戚。

王慧作为陈兴国的大嫂，帮忙端菜是肯定要的，如果再忙点，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她帮忙留下来洗碗，毕竟都是一家人。今天满月酒我帮了你，明天我儿子结婚你也要过来帮我。

陈默把车窗摇下，午后的清风裹着青草的气息涌入车内。从外公外婆居住的港口村到爷爷奶奶所在的桥下村距离不过十余里，驱车前往基本上七八分钟就可以到达。

此刻蜿蜒在他眼前的仍是双向两车道水泥路，行道树稀疏的枝条在风中轻颤。陈默恍惚间忆起，大约在短视频浪潮席卷全国后不久，这条承载着童年记忆的林荫道便将被轰鸣的挖掘机连根拔起，龟裂的水泥路面也会被铲平拓宽成四车道的笔直大道，而曾经绿荫覆盖的路肩，最终的结果也是被整齐划一的蔬菜田取代。

之所以会拓宽车道这点陈默倒是记忆犹新，那一年他还苦哈哈的蜗居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某日划开手机，透过无数摇晃的镜头和滤镜，经过一番求证，陈默才认出视频里爆火的“天涯海角”正是老家下桥村的一个小景点。他没想到原来“穷苦渔村”的山洞也能被拍出这种效果，“天涯海角”变成网红打卡点后，政府的动作很快，原先的两车道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成四车道的。

陈建国在驶近一处路口时开始放慢了速度，路口的前方被附近的村民称之为“四面佛”。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是因为前方路口的地形有些特殊，有四条岔道，岔道的延伸处各自矗立着一尊佛像，每逢节日这里就会吸引青川市各地乡镇的人过来朝拜。

也是因为地形特殊，在路口的拐角更容易形成视觉盲区，加上2012年还没有在此地设立红绿灯，新手司机行经此地，总要战战兢兢地长按喇叭，再慢吞吞的缓缓挪动。然而像陈建国这种老司机，速度放慢已经是对这条路最大的尊重了。

经过四面佛区域后，就离下桥村不远了。

陈兴国的房子位于下桥村路口不远处。陈建国驾车到路口附近找了块空地停好车后，一家三口才沿着村道走向陈兴国家。

刚一下车，陈默便注意到叔叔陈兴国的院子外围支起一顶红色帐篷。帐篷内外人头攒动，往来的人们或端着食材筐，或提着装满生鲜的塑料袋。顺着通风管道袅袅升起的炊烟望去，陈默的目光落在几个帮厨手中成摞的蒸笼上——这顶临时搭建的帐篷，显然就是操办宴席的露天厨房。

陈默刚走到院门口，鼎沸人声便扑面而来。他还未及反应，身旁的陈建国已从裤兜摸出烟盒，\"啪\"地弹开盒盖，一边抖出几支香烟一边爽朗大笑：“大伙儿来得可真早啊！”

正蹲在地上清点鲍鱼筐的陈兴国抬头看见来人，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他顺势接过陈建国递来的烟往耳后一别，沾着海腥味的食指重重戳了戳筐沿：“你可算来了！赶紧搭把手把这筐抬里面去！\"

见陈默还在院中愣神，王慧伸手将他往屋里推：\"傻站着吃灰呢？这里不需要你帮忙，去里面看看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没有就老老实实在客厅看电视，等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