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三真神霄(57)(1 / 2)

村落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夕阳刚沉入秦岭的轮廓,家家户户的油灯就次第亮起,像撒在山坳里的星子。张楚岚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锅里炖着的野鸡汤咕嘟作响,香气顺着窗缝溜出去,引得院门外的大黄狗直摇尾巴。

“阿楚,火再小点,别糊了。”冯宝宝坐在灶台上,手里拿着针线,正笨拙地给小疙瘩缝补被树枝勾破的衣角。她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疏,针扎偏了就吐吐舌头,重新再来,阳光晒成麦色的胳膊上沾着几点油渍——那是刚才试炒青菜时溅上的。

王也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手里转着四盘残片,眼神却瞟着厨房的方向。小疙瘩趴在他腿上,数着他道袍上的盘扣:“王道长,你为啥总穿这身衣服呀?”

“因为帅。”王也挑眉,指尖的残片突然飞向厨房,精准地敲掉张楚岚头顶的一缕烟灰,“碧莲,鸡汤快溢出来了。”

张楚岚手忙脚乱地掀开锅盖,蒸汽带着香气扑面而来,他回头瞪了王也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这场景太过寻常,寻常到让他恍惚觉得,前几日在星海里与原初存在的对峙,在归墟与混沌能量的厮杀,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梦。

老妇人端着一碟腌辣椒走进来,看见冯宝宝缝歪的线脚,忍不住笑:“丫头,针脚要密才结实。”她放下碟子,接过针线示范,“当年你爷爷也笨手笨脚的,第一次给你缝书包,把带子都缝反了。”

冯宝宝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针差点扎到自己:“爷爷…也给俺缝过东西?”

“缝过虎头鞋呢。”老者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你刚到村里那会儿才三岁,总光着脚跑,你爷爷就熬夜做了双鞋,上面绣的老虎头,眼睛还是用黑布缝的。”他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火光里的皱纹舒展开来,“可惜后来追兵来了,啥都没来得及带走。”

张楚岚的心微微发沉,他想起日记里的记载,爷爷带着冯宝宝在这个村落住了整整五年,直到全性的人找到踪迹,才不得不再次逃亡。那些被追兵烧毁的土坯房,那些守村人拼死掩护的夜晚,原来都藏在这些看似平常的絮叨里。

突然,院门外的大黄狗狂吠起来,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王也的四盘残片瞬间升空,在院子里组成防御阵:“有生人。”

张楚岚抄起灶边的铁铲,冯宝宝的斩魄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刀身在油灯下泛着冷光。老夫妇将小疙瘩护在身后,老者握紧了墙角的猎枪,枪杆上的护身符微微发烫——那是守村人世代相传的法器,能感知邪祟的气息。

院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月光从门缝里挤进来,照出一个瘦长的影子,手里拄着的拐杖在地上点出笃笃的声响。

“别紧张,老朋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我只是来送样东西。”

张楚岚打开院门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门外站着的是个穿着中山装的老者,头发白得像雪,脸上布满沟壑,最醒目的是他左眼戴着的青铜面具,面具边缘的纹路与八奇技创造者虚影脸上的一模一样。

“青铜面具人?”王也的四盘残片蓄势待发,风后奇门的阵图在脚下若隐若现。

老者却摆了摆手,举起拐杖指向身后——那拐杖的顶端,镶嵌着一块半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一缕金色的光,正是归墟里那些文明种子的气息。“我是冯宝宝的创造者,也是最后一个守墟人。”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右眼看向冯宝宝,带着复杂的情绪,“丫头,好久不见。”

冯宝宝握着斩魄刀的手微微颤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实验室的白色房间里,这个老者曾笨拙地给她喂过牛奶,面具下的右眼带着温柔的笑意。“是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些克隆体…”

“是我让她们去守护归墟的。”老者叹了口气,拐杖顶端的晶体飞向冯宝宝,“青铜面具只是传承的象征,真正的守墟人,从来都在守护‘生’,而不是制造‘容器’。”晶体在冯宝宝掌心化开,涌入她的斩魄刀,刀身的记忆纹路里,多出无数守墟人世代守护归墟的画面。

张楚岚注意到老者的左手藏在袖管里,袖口渗出暗红的血迹:“你受伤了。”

老者低头看了看袖口,不在意地笑了笑:“被混沌的余波擦到而已。”他的右眼突然看向秦岭主峰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泛起极淡的紫雾,“归墟虽然稳住了,但平行宇宙的裂缝还在扩大,银色面具人的意识碎片已经渗透进去了。”

王也的四盘残片突然指向北方:“北京的潘家园、湘西的密林、秦岭的溶洞…所有之前的能量点都在共振。”他的脸色凝重起来,“它们在形成新的阵眼,目标是彻底打通平行宇宙的壁垒。”

老者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七个红点:“这是七处‘界标’,是维持平行宇宙稳定的关键。银色面具人想毁掉它们,让混沌能量在所有时空蔓延。”他将地图递给张楚岚,“当年八奇技创造者们布下的阵,现在该由你们来守了。”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指向老者的左眼:“你的面具下面…是什么?”

老者沉默片刻,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面具下没有眼睛,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里隐约可见无数平行宇宙的虚影。“我献祭了左眼,才能感知各个时空的动静。”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

院门外的大黄狗突然停止吠叫,对着北方的夜空呜咽起来。王也的四盘残片剧烈震动,其中一片突然炸裂,化作点点银光:“第一个界标…破了。”

张楚岚展开羊皮地图,第一个红点旁标注着“潘家园”,旁边用小字写着“寄灵物:青铜镜”。他想起王也之前说过的话,那里有能篡改记忆的异宝,恐怕就是界标的核心。

“我去潘家园。”王也站起身,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风后奇门能稳住时空裂缝,我去最合适。”他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碧莲,照顾好宝儿姐和小不点。”

小疙瘩突然抱住王也的腿:“俺也去!俺的血能克制混沌能量!”

老者摇了摇头:“界标需要纯阴之血守护,小疙瘩的血脉太杂。”他看向冯宝宝,“丫头,你的记忆之力与界标同源,秦岭的界标需要你守着。”

冯宝宝握紧斩魄刀,刀身的记忆纹路与秦岭的地脉产生共鸣:“俺知道该怎么做。”她看向张楚岚,眼神里没有犹豫,“你去吧,阿楚。”

张楚岚点头,将羊皮地图折好塞进怀里。老妇人已经打包好了干粮,还塞给了他一小瓶煤油:“路上当心,煤油能烧退山里的瘴气。”老者则将猎枪递给了他,枪膛里压满了刻着符文的子弹:“这枪能打邪祟,当年你爷爷就用它护过这村子。”

夜色渐深,秦岭的轮廓在月光下像头沉睡的巨兽。王也率先出发,身影很快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四盘残片的光芒在远处一闪,算是告别的信号。张楚岚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转身时,冯宝宝突然抱住了他。

“早点回来。”她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俺炖鸡汤等你。”

“好。”张楚岚回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疙瘩。”

小疙瘩站在院门口,举着一盏油灯,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楚哥哥,记得给俺带糖葫芦。”

张楚岚笑着点头,转身踏上山路。走了很远再回头,还能看见那盏油灯在夜色里亮着,像颗不会熄灭的星子。冯宝宝站在院门口,手里握着斩魄刀,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脚下的路。

山路两旁的树林里,传来虫鸣和夜鸟的啼叫,与村落的狗吠遥相呼应。张楚岚摸了摸怀里的羊皮地图,第二个红点旁写着“湘西密林”,寄灵物是“赶尸铃”。他想起那些被混沌能量污染的僵尸,想起冯宝宝记忆里实验室的冷藏库,突然握紧了手里的猎枪。

月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张楚岚的观测者印记微微发烫,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在无数个平行宇宙里,还有无数个“张楚岚”和“冯宝宝”,正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同样的战斗。

但此刻,他只想快点赶到潘家园,快点解决麻烦,快点回到那个有鸡汤香气的院子。他仿佛已经能看到,冯宝宝正坐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针线,等着他回去尝第一口新炖的汤。

山风掠过耳畔,带来远处秦岭主峰的气息,那是归墟的方向,是冯宝宝守护的地方。张楚岚加快脚步,猎枪的枪杆在掌心微微发热,像握着一团不会熄灭的火。

而在他看不见的时空夹缝里,银色面具人的意识碎片正附着在一面青铜镜上,镜中映出无数个张楚岚的身影,每个身影都在走向不同的结局。碎片发出低沉的笑,镜面上的裂痕开始蔓延,朝着现实世界的方向,一寸,又一寸。

潘家园的清晨总裹着一层薄雾,旧货摊的帆布在风里啪嗒作响,摊主们支起小马扎,慢悠悠地用抹布擦拭着青铜器上的铜锈。张楚岚混在游客里,手里转着个仿冒的玉佩,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巷子深处的那家古董店——“镜花缘”三个字的牌匾在雾里若隐若现,门楣上挂着的风铃没有铃舌,却时不时发出叮咚的声响。

“张楚岚?”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突然拍他肩膀,大金链子在雾里闪着俗气的光,“王也那小子说你要来,让我在这儿等你。”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工牌,上面写着“哪都通北京分部,赵归真”,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瘦了一圈,眼神却同样精明。

张楚岚认出他——资料里说这是哪都通最擅长处理异宝事件的专员,据说能靠闻味儿辨别法器的年代。“赵哥。”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搭在肩上的手,“青铜镜在哪?”

赵归真啧了一声,领着他往“镜花缘”走:“急啥?那镜子邪乎着呢,白天不睁眼,得等日头爬到头顶才肯露脸。”他压低声音,金链子随着脚步晃悠,“不过昨晚出了怪事,附近的流浪汉说,看见镜子里走出来个穿道袍的,跟王也那小子长得一模一样。”

张楚岚的观测者印记突然发烫,他想起老者说的话,平行宇宙的裂缝正在扩大,那些“王也”恐怕是其他时空的投影。推开“镜花缘”的木门,迎面撞上一股寒气,店里没有开灯,只有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斑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却诡异地悬在半空不落地。

“在里屋。”赵归真指了指挂着蓝布帘的隔间,“昨儿个我想搬出来,刚碰着镜框,就看见你爷爷站在镜子里瞪我,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布帘后面的光线更暗,一口描金的大木箱摆在屋子中央,箱子上的铜锁已经锈死,锁孔里塞着半张黄符。张楚岚掀开箱子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袖口往里钻——青铜镜就躺在垫着红绸的箱子里,镜面蒙着层白雾,边缘雕刻的蟠螭纹却在蠕动,像是活的。

“这镜子有年头了。”张楚岚的指尖刚触到镜面,白雾突然散去,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秦岭村落的院子,冯宝宝正坐在老槐树下纳鞋底,小疙瘩趴在她腿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晃悠。镜中的画面突然晃动,冯宝宝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抱着槐树哭,后颈的黑色晶体闪着暗紫色的光。

“看到了吧?”赵归真递过来一杯热茶,“这镜子能照出人的执念。你爷爷当年在这儿藏了半块八奇技的残片,估计就是怕被镜子吸进去。”他指了指镜面角落,那里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这就是混沌能量,昨晚已经吞了三个想偷镜子的盗墓贼。”

张楚岚突然想起羊皮地图上的标注,“寄灵物:青铜镜”旁边画着个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里各点了个红点。他掏出爷爷的日记,翻到记载八奇技残片的那页,果然夹着半张黄符,符纸的纹路与箱子上的黄符严丝合缝。

“得用同源的炁激活符纸。”他将黄符贴在镜面上,金光咒顺着指尖注入,黑斑突然剧烈收缩,镜面里浮现出银色面具人的脸,正对着他冷笑:“张楚岚,你爷爷藏的那半块残片,滋味不错。”

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张楚岚被震得后退三步,撞翻了身后的木架,架子上的古董摔了一地,碎瓷片里竟滚出几个黑色晶体,与之前容器后颈的一模一样。赵归真突然大喊:“小心!这些是镜子养的‘影奴’!”

碎瓷片里的黑色晶体突然炸开,化作与张楚岚一模一样的黑影,手里也握着把铁铲,铲刃上沾着暗紫色的能量。张楚岚的金光咒与对方碰撞的瞬间,手腕突然剧痛——影奴的动作竟与他完全同步,像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自己。

“这玩意儿能模仿你的动作!”赵归真甩出特制的电磁网,却被影奴侧身避开,动作与张楚岚刚才的闪避分毫不差,“得打碎镜子才能破!”

张楚岚突然想起冯宝宝的话,记忆之力能克制混沌能量。他将观测者印记贴在镜面上,爷爷的日记在怀里发烫,无数记忆碎片涌入镜面——有爷爷在镜子前画符的背影,有八奇技创造者们将残片藏进镜背的画面,还有银色面具人用明魂术污染镜面的狞笑。

“原来残片在镜背!”张楚岚的金光咒化作锥子,刺向镜面边缘的蟠螭纹。影奴的动作突然迟滞,显然镜背的残片才是它的能量源。铜镜发出刺耳的嗡鸣,镜面开始龟裂,影奴的身体在裂缝中逐渐透明。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风铃声,王也的声音带着喘息:“碧莲!快让开!”

张楚岚猛地跳开,王也的四盘残片已经飞进门,在铜镜上方组成一个巨大的“震”字卦:“风后奇门·雷劫!”银色的雷电劈在镜面上,裂缝瞬间扩大,镜背的半块八奇技残片滚落出来,上面还沾着爷爷的血手印。

影奴在雷劫中化作黑烟,铜镜的黑斑彻底消散,露出背面刻着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里果然各有个红点。王也捡起残片,脸色苍白如纸,道袍的袖子破了个大洞,伤口处凝结着暗紫色的冰晶:“第二个界标…也破了。”

赵归真突然指向铜镜,镜面里的秦岭村落正在崩塌,冯宝宝的斩魄刀插在归墟入口,刀身的记忆纹路正在褪色。张楚岚的心猛地一沉,观测者印记烫得像要烧起来,他抓起残片就往外跑:“我得去秦岭!”

“等等!”王也拽住他,四盘残片在两人之间组成一个小型阵图,“我刚从湘西过来,赶尸铃的混沌能量里…有冯宝宝的气息。”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银色面具人在用容器的残躯…伪造她的气息,引你去秦岭。”

张楚岚的脚步顿住,镜中的画面突然切换,冯宝宝正站在归墟入口,对着镜头外的人笑,后颈的黑色晶体闪着微弱的光。他突然想起老者摘下面具时的漩涡眼,那些平行宇宙的虚影里,也有类似的画面——都是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