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奚突然扯开衣襟,把腰间锁蛟镜残片拍进铁疙瘩的巴掌印里。江心突然陷下去个漩涡,那铁疙瘩\"嗡嗡\"震颤着浮起来,表面铜锈褪尽,露出底下完整的镜面。石人胸口的凹痕突然放光,镜面折射的光柱正打在蛟龙眼珠子上。
李冰趁机把断了的铁钎捅进蛟嘴,黑血喷了他满脸。那蛟龙惨嚎着往江底钻,带起的浪头把石人冲了个趔趄。子奚的锁链绞住石人脖子,链环上的符纹蓝光暴涨,照得石人身上的青铜鳞片\"噼啪\"炸裂。
日头爬上山梁子,江面跟抹了层油似的亮堂。尊石人像半截身子陷在滩涂里,胸口嵌着子奚的锁蛟镜残片,李冰蹲在庙门槛上裹手,粗麻布条缠了三圈还是渗血——昨儿夜里让蛟爪子挠的口子,这会儿泛着铜绿色,跟生锈的刀片子划的似的。他歪头瞅庙里那尊石人,半拉身子陷在滩涂里,胸口嵌的锁蛟镜片子反着光,晃得人眼晕。
\"郡守,您瞅这鳞片!\"老赵攥着片巴掌大的青铜鳞过来,手指头让鳞片边儿割了道口子。李冰接过来对着日头眯眼瞧,鳞片背面歪七扭八刻着\"李冰镇水于此\",字迹跟他昨儿半夜在公文上批的朱砂字一个模子。他后脊梁骨突然窜上股凉气,手一抖,鳞片\"当啷\"掉供桌上,正巧砸中个青铜蛙——昨儿夜里从江里蹦出来的那些个青铜蛤蟆,这会儿在庙里东一只西一只的趴着。
子奚猫腰在江滩上拾掇渔网,昨儿让蛟尾巴扯烂的破洞怎么也补不齐。他小指头叫梭子扎了个眼儿,冒出来的血珠子蓝莹莹的,滴在鹅卵石上\"滋啦\"冒烟。远处几个民夫正拿铁钎子戳石人脚板,叮叮当当的声儿里忽然掺进声闷响——石人脚趾头崩了块碎石,里头露出截青铜趾甲,纹路跟郑国渠暗渠的图纸分毫不差。
\"格老子的,这石人成精了!\"李冰踹了脚供桌,震得青铜蛙\"扑通\"跳进香灰盆。盆底突然浮出片蝌蚪文,瞧着跟韩非在地牢墙上刻的《五蠹》残篇一个德行。老赵凑过来要瞅,鼻尖差点杵进香灰里:\"这蛤蟆背上的纹路...咋瞅着像相柳那九头蛇?\"
江风突然打着旋儿灌进庙门,供桌上的青铜鳞片\"嗡嗡\"直抖。子奚腰间的锁链冷不丁绷直了,链子头指着江心那块卧牛石。昨儿嵌进去的锁蛟镜残片这会儿突突直跳,镜面反的光柱跟活物似的,在江面上划出个巨大的相柳图腾。图腾中间的眼珠子突然转了个方向,正盯着李冰手里那片带字的鳞。
\"郡守这镇水碑...\"子奚拿脚尖拨拉江滩上的碎鳞片,鳞片\"叮铃\"响成一片,\"怕是早让人刻在八百年前的青铜器上了。\"他话音没落,江心突然炸起个水柱子,昨儿沉下去的蛟龙尸首翻着肚皮浮上来,鳞片缝里钻出无数青铜菌丝,跟蛆虫似的扭来扭去。
老赵抄起半截铁钎要捅,钎头刚沾水就\"滋啦\"冒蓝烟。李冰眼疾手快拽他后脖领子,自个儿袖口让菌丝燎出个窟窿眼。子奚的锁链\"哗啦\"甩过去缠住蛟尸,链子刚绷直就迸出串火星子——那蛟肚子突然\"噗\"地裂开,滚出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的星图缺了角,正跟韩非牢里墙上刻的对不上。
\"日他先人板板,这匣子咋跟郑国渠的暗闸一个模样!\"老赵抡锤要砸,让李冰一胳膊肘拐开。子奚摸出半片锁蛟镜往匣子缺角处比划,严丝合缝的咔嗒声里,匣盖\"吱呀\"弹开——里头蜷着卷泡烂的帛书,隐约能瞅见\"始皇廿六年\"几个虫爬字。
江风打着旋儿把帛书卷上半空,泡烂的丝帛在日头底下透亮,显出底下藏着的九州裂隙图。李冰眯眼瞅了半天,突然\"啊呀\"一嗓子——那图上都江堰的位置,分明标着个相柳图腾,跟石人胸口嵌的锁蛟镜残片形状严丝合缝。
远处山梁子传来闷雷声,子奚抬头瞅见云缝里有群黑点乱窜。老赵拿手背抹了把汗,突然僵住了——他手背上沾的蛟血正往皮肤里渗,转眼就凝成个青铜色的\"蠹\"字,跟韩非刻在牢里的《五蠹》字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