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渚畔青羽照心痕》(2 / 2)

五日后的午后,煜明带着未完成的《翠鸟诗辑》往青瓷坊去。路过溪涧时,忽闻头顶传来“咕咕”的叫声,抬眼只见岩石上立着两只戴胜鸟,棕红色的羽冠如折扇展开,黑白相间的尾羽垂落,像两柄精致的团扇。它们并肩而立,喙尖一张一合,似在说些旁人听不懂的絮语。

“戴胜鸟又名‘挈妇鸟’,”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抱着刚出窑的瓷瓶,釉色青中透金,“去年秋日在松林见它们双栖,便试着把羽色烧进瓷里,却总差了分灵动。”她指着瓷瓶上的纹样,“后来才明白,它们最妙处不在羽色,而在相视时的神态——像是把光阴都酿成了蜜。”

煜明忽然想起《戴胜双栖》的末句:“最是自然多妙景,悠然岁月共踟蹰。”眼前的砚秋正对着鸟儿微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让他想起昨夜梦中,她在青瓷上描绘鸟羽的侧影,指尖掠过釉面的弧度,竟与翠鸟振翅的姿态分毫不差。

“明日我要去州府送瓷,”砚秋忽然转身,将瓷瓶轻轻放在石桌上,“父亲说,这窑‘羽映清光’系列该拿出去见见世面了。”她的声音轻得像溪水漫过鹅卵石,“其实我更想留在青渚湾,看翠鸟育雏,看戴胜哺子,看这些鸟儿把日子过成诗。”

煜明望着她发间新插的木簪,是前日他在竹林捡的竹枝,随手削成了羽翎的形状。此刻木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翠鸟羽上的金斑。他忽然想起案头未写完的《翠鸟之约》,那句“振翅相依添逸趣,偎身互哺见情纯”,原是该配着眼前人的笑靥来读的。

四、羽痕入心

暮春的最后一场雨落时,煜明在画室里完成了《翠鸟诗辑》的最后一幅画。画中两只翠鸟停在残桩上,喙尖相触,翅羽上的金斑在水墨里若隐若现,背景是淡青色的水纹,像极了砚秋烧制的青瓷釉色。他在画侧题下:“蓝翎展处情千缕,长喙交时爱万回”,笔尖落下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砚秋站在檐下,油纸伞上的水珠顺着伞骨滴落,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怀里抱着个狭长的木盒,衣摆上沾着淡淡的窑火气息:“新烧的瓷镇纸,刻了你写的《翠羽情》。”打开木盒,只见两尾翠鸟形状的瓷镇纸并卧其中,釉色蓝中透金,喙尖处还点着一点朱砂,像含着未说出口的情语。

煜明接过镇纸,触感温润如晨露,忽然看见镇纸底部刻着极小的字迹:“羽映清光处,心随岁月长。”是砚秋的笔迹,比瓷釉上的花纹还要细腻。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湖心亭画残荷,笔锋落处尽是清霜,却在谈及翠鸟时眼含柔光,原来有些情分,早就在相视的目光里生了根。

“州府的匠人说,我的瓷里缺了故事,”砚秋望着窗外渐歇的雨,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可我觉得,最好的故事就在青渚湾的晨光里,在翠鸟互哺的喙尖上,在你画纸上的墨痕间。”她转头望向煜明,眼中倒映着案头的《翠鸟诗辑》,“就像你写的‘自然妙笔绘佳景’,有些缘分,原是天地早备好的诗行。”

雨声渐止,两只戴胜鸟从檐角掠过,羽冠上的金斑在云隙间一闪而过。煜明忽然握住砚秋的手,掌心相触时,瓷镇纸的温润与画笔的茧子交织在一起,像极了翠鸟羽上刚柔并济的光泽。他忽然明白,所谓词心,原是要在自然的羽痕里,在彼此的目光中,才能寻得最真的韵脚。

暮色漫进画室时,煜明在新得的镇纸上题下《云麓词心录》的新章:“渚畔青羽照心痕,墨色釉光共晨昏。长喙交时情已透,何须人间话深盟。”窗外,翠鸟的唧啾与瓷窑的窑变声交织成曲,将暮春的光阴,酿成了一阙永不褪色的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