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当年带走的不是竹简。\"老人将镜片按在石碑上,两者接触的瞬间,镜面突然映照出一幅陌生的画面:
一个穿着八十年代中山装的男子,正将一块人骨放入青铜匣中。那人骨表面,刻着与石碑相同的祭祀场景。
陆远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那七个考古队员,不是死于塌方。\"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是他们选中了新的'祭品'。\"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阁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物体拖行的声音。陆远看到地板上的血泊中,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正是三年前地宫考古队的领队!
那张脸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从口中涌出大量青黑色的液体,液体中混杂着细小的青铜碎片,每一片上都刻着星图的一角。
\"现在,轮到你了。\"老人猛地抓住陆远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陆远这才发现,老人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青铜质地,正缓缓刺入他的皮肤。
一滴血落在石碑上。
树根处的文字突然扭曲变形,重组为新的字样:
\"非攻止戈\"
屋外,雨声骤停。
一片死寂中,陆远清晰地听到藏古斋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三长,两短。
正是考古队在地宫中使用的紧急信号。
第三节 阴阳眼
雨后的城隍庙泛着潮湿的土腥气。
陆远站在老槐树下,看着顾瞎子的算命摊——一张褪色的红布铺在青石板上,上面摆着铜钱、龟甲和一本翻开的《周易》。顾瞎子就坐在摊后,灰白的眼珠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竹简带来了?\"
顾瞎子的声音让陆远心头一震。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瞎子是怎么知道的?
没等陆远回答,顾瞎子突然伸手,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冰凉得不似活人,指腹布满老茧,摸上去像是粗糙的树皮。
\"岐山地宫下面不是周庙。\"顾瞎子的声音忽然变了调,从苍老沙哑变成了年轻人的清朗,\"是'他们'的观测所。\"
更诡异的是,顾瞎子的眼珠在说话时逐渐变黑,最后完全成了两颗黑曜石般的球体,映不出半点光亮。
陆远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顾瞎子的指甲已经掐进了他的皮肉。一滴血珠顺着对方的手指滑落,正滴在那本《周易》上。
\"滋——\"
血珠接触书页的瞬间,竟冒出一缕青烟。顾瞎子松开手,从桌下取出一块残缺的石碑。石碑上的刻纹陆远再熟悉不过——与藏古斋里那块一模一样,只是更加残破。
\"你父亲当年带走的不是竹简。\"顾瞎子用指甲刮擦着石碑边缘,\"是一块人骨。\"
他的指甲缝里渗出黑红色的污垢,在石碑上划出一道诡异的符号。陆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像是千万人在同时呢喃。
最可怕的是,石碑上的刻纹开始蠕动起来。那棵祭祀树上的锁链像是活了过来,缓缓缠绕上树枝间悬挂的人形。其中一个人形的面容逐渐清晰——赫然是年轻时的陆父!
\"他们选中了你父亲,但他逃了。\"顾瞎子的嘴角渗出黑血,\"现在,他们选中了你。\"
槐树上突然传来乌鸦的惨叫。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坠落在地,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更骇人的是,那些骨头上刻满了细密的星图——与竹简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顾瞎子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七窍涌出大量青黑色液体,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最后时刻,他用尽力气抓住陆远的手,将一块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掌心。
那是一枚青铜镜的碎片。
碎片背面刻着两个字:\"非攻\"。
当陆远抬头时,顾瞎子的算命摊前只剩下一滩黑水和几件衣物。老槐树的枝条无风自动,树皮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缓缓组成一行字:
\"子时三刻,周公醒\"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陆远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不知何时沾满了青黑色的黏液,正散发着地宫塌陷时那股熟悉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