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一层薄薄的霜白覆盖了院子里的枯草和柴垛。
空气冷冽刺骨,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冰碴似的刺激感。
屋檐下,那头僵直的野猪尸体静静躺着。
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与清晨的寒气混杂在一起,无声诉说着昨日的惊心动魄和沉甸甸的收获。
陆青山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身体的疲惫酸痛如同潮水般翻涌,却被心头那股滚烫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清晰规划死死压制。
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生怕惊动旁边炕上睡得正沉的林月娥和小雪。
林月娥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颤动一下。
看着妻女恬静的睡颜,陆青山心中愈发坚定。
他披上那件破旧却被炉火烤干、带着暖意的棉袄,走到窗边。
外面是灰蓝色的天光,寂静的山村尚未完全苏醒。
他心里清楚,山里那三头更大的野猪,是三个家庭翻身的本钱,过年的底气,必须尽快弄回来。
时间拖久了,血腥味引来其他猛兽,或者被人捷足先登,都是麻烦。
仅靠他们三个人,想把那加起来少说七八百斤的大家伙从十几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弄出来,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村里帮忙。
他走到灶房。
锅里温着昨晚剩下的稀粥。
他舀了一碗,就着冰冷的空气几口灌下。
冰凉的粥水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他胸中的火热。
“月娥,我出去一趟。”陆青山走到炕边,声音压得极低。
林月娥几乎是立刻就醒了,睁开眼,眸子里残留着一丝惺忪,但很快变得清明,带着询问看向他。
“山里那三头大的,得找人帮忙抬回来。”陆青山言简意赅,“我去趟队长和村长家。”
林月娥坐起身,将被子往身上裹紧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但陆青山能捕捉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担忧。
毕竟,他过去的“名声”摆在那,跟村干部打交道,总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放心。”陆青山伸手,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传递着力量,“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出。
清晨的山湾村,炊烟开始袅袅升起,间或传来几声狗吠。
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计。
挑水的、扫院子的、喂猪喂鸡的。
但几乎每个人,在看到陆青山那挺拔的身影时,都会下意识地停下手里的活计,投来复杂难明的目光。
昨天那三头野猪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一夜过去,这事儿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扔进油锅里的水,炸得更厉害了。
“哎哟,瞧瞧,这不是陆知青吗?今儿个这是要去哪儿啊?咋没扛着猪呢?莫不是昨天累趴下了?”
一个嗓门尖利的婆娘阴阳怪气地喊道,引来旁边一阵压抑的低笑。
“可不是嘛!三头野猪啊!老婆子活了快六十年,就没见过谁家有这运气!他家祖坟是冒了多高的青烟?”
“谁知道是不是正经打来的,别是走了啥歪门邪道……”钱寡妇也混在人群里,声音酸溜溜的,虽然刻意压低了,但那股子嫉妒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她死死盯着陆青山沉稳的背影,恨不能盯出两个窟窿来。
陆青山对这一切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