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诡胎(三)(1 / 2)

日头悬在中天,已近晌午的太阳将云层烧得发白,明晃晃的光线却没能照暖这座拥有近万人的青阳小镇。

记忆里,往昔此时的街道应是人声鼎沸,茶肆酒坊飘出阵阵吆喝,货郎挑着担子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里,孩童追逐嬉戏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可如今,隔着车窗望去,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脚步仓促,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每走几步便要警惕地回望。

正午的阳光如滚烫的熔金浇在青石板上,街道两旁的店铺虽然门户大开,却难见往昔热闹光景。

褪色的酒旗耷拉在门楣上,连风都懒得卷起褶皱;敞开的店门如同一张张喑哑的嘴,吞吐着寥寥无几的行人。

绸缎庄的掌柜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柜台,崭新的绸布在空荡的货架上堆叠出冷硬的棱角,无人问津的艳丽绸缎蒙着薄灰,在光影里泛着肃杀的冷光。

茶馆内,竹椅东倒西歪地散在角落,小二倚着斑驳的木柱打盹,茶炉里的火早已熄了,残留的茶渣在粗陶碗里结出深褐色的痂。

零星几个客人垂着头闷坐,面前的茶汤凉了又凉,却无人续杯。

街角的面馆蒸腾着稀薄的热气,案板上摞着切好的面条,因久无人买而渐渐失去光泽,老板搓着围裙来回踱步,脸上写满无奈与焦虑。

整条街道弥漫着死寂的气息,店家期盼的目光与行人匆匆躲避的眼神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沉默。

店铺的门窗虽然洞开,却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只剩空洞的轮廓在烈日下暴晒,生意的惨淡如同深秋的霜,让每个角落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街角井台边,几个老妪交头接耳,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恐惧,不时惊恐地望向镇子西头。

那里,一座新搭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惨白的布条上朱砂写的符文被晒得晕开,仿佛干涸的血迹。

不知从哪户人家传来婴儿的啼哭,却在瞬间戛然而止,只留下悠长的尾音在空荡荡的街巷回荡。

关于诡胎的传言,如瘟疫般在镇子里蔓延,让每个有孕妇的家中都笼罩在惶惶不安的阴影之下,也让这座往日热闹的小镇,逐渐被恐惧与冷清吞噬。

………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格外清晰。

马车微微摇晃,荣逸尘斜倚在雕花木壁旁,白色衣袍如泼墨般铺展在软垫之上。

他修长的右手随意撑着头,指节抵着鬓角,腕间玉白色珠串随着动作轻晃,在昏暗车厢内泛着冷冽微光。

墨玉般的长发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抿,眼睫如蝶翼投下细碎阴影,苍白的脸色非但无损其风姿,反而更添几分病弱之美。

车厢内另一侧,龙渊霆将荣逸澜轻柔地拢在怀中,他将手掌贴在妻子隆起的孕肚上,掌心传来的温热,似是与腹中的小生命有了微妙的共鸣。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柔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眼中盛满了即将为人父的期待与欣喜。

“小家伙又在动了。”龙渊霆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几分孩童般的雀跃。

荣逸澜眉眼间尽是缱绻爱意,轻声笑道:“定是个调皮的性子,不知道像了谁。”

两人相视而笑,眸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悄然隐去,只剩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龙渊霆平日里在朝堂上雷厉风行,可此刻,他的眼中却只有怀中的妻子。

那些权谋纷争,在这一刻都抵不过妻子温柔的浅笑,抵不过腹中那鲜活的小生命。

而荣逸澜尽管身子愈发沉重,这一路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她的目光始终温柔如水,带着母性的坚韧与慈爱。

两人低声絮语,说着对孩子的期许,说着未来的打算,温馨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

荣祖母则端坐在车厢正中间,背靠雕花车壁,檀木佛珠在她布满皱纹的指间缓缓转动,不紧不慢地捻过每一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