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辆车出发了，在如戈、如戟、如长矛竖着的光秃秃的白杨的注目礼下，他们在一望无际的河西走廊行进，天地肃穆寂静，只有泛着银光的沥青国道，像秦人头上的玄色抹额，在无尽岁月里飘荡。

周南想埋在这里一定很厚重。

先送张永福，再往前一点点就到家了，秦若水的喜悦是藏不住的，她轻轻哼着一首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

李培霞第一次来，提着伴手礼进了白墙青瓦的院子。

她一直神经紧绷，来到这里后，居然健硕的腰两扭后，脱了那件若水给买的黑色呢子大衣，整个人肆无忌惮。

她大马金刀一坐、跷二郎腿坐、卧进沙发坐、上炕盘坐、侧躺、平躺、盖上被子躺，秦卫东苦笑着摇摇头，这就是我那风姿卓着的新娘？

秦若水一进家后直奔西房，在她粉色系的炕上趴展。

趴了一会，左右看看什么都没少后心满意足地起身后在后院溜达。

看看羊，看看兔子，看看鸡，不一会被一只年轻且陌生的公鸡追着跑。

她愤怒了，半年没来，你家人没告诉你我是外出巡游的大王吗？她抓住公鸡富于虚张声势的一双翅膀，直接和丢垃圾一样把那不知好歹的家伙扔进羊圈，被一群蹦跶的羊吓得咕咕乱叫。

“闺女，今晚吃鸡？”赵彩珍抱着一堆柴禾。

“好的，妈妈！我来帮你烧火。”

“去和哥哥玩吧，把我女儿熏黑我可舍不得……”

秦若水硬是从赵彩珍手里夺过来柴禾，在风中飘摇着走向厨房，古老的村庄里四处洋溢着她的笑和银铃般的声音。

周南拿起相机，快门按下，这照片若能在国际展出，那是《抱陶女》都没有的人间烟火。

四菜一汤，六个人。

秦卫东在质疑能否吃的饱时菜来了。

柴火鸡、手抓羊肉、混煮山蔬、阿达子石花菜变蛋猪皮冻凉皮拼了一大盘，一盆西湖牛肉羹。

盛菜的不是碟子不是盘，而是盆，不锈钢盆。

老秦又苦笑着开始大快朵颐。

秦若水和李培霞平时很注重形象，此刻甩开膀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就开吃了，把老周小周和赵彩珍看笑了，原来城里人没放开，放开了也和农村人一样嘛！

秦卫东居然不走了，他要喝点。

020的电话进来了，周南接起来。

“黄超英！老黄，怎么是你呀，年准备得好吗？”

周南没想到黄超英从粤东越秀打过来的。

“很好的，你怎么样？我电话过来就是想你了，给你寄点吃食，丝苗米两袋共五十公斤，腊肠一箱十五点五公斤，估计明天到。”

“你们粤东人都这么送礼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不带一点水份，还特么快到了才打电话。”

周南感动得想、骂人。

周南喜欢黄超英的务实和严谨，他心目中完美的cEo就是黄超英。

不说正直和稳健的把控力，单从他对糖糖的爱可以看出他从不玩虚的，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明确要谈个本班的。

后来喝茶黄超英那套老道的茶艺礼仪更让周南确定，粤东的苗、燕大土壤的加持，他绝非池中物。

“老黄，你家叔叔阿姨现在关系缓和了吗？好好劝劝阿姨，拆迁款你存个百年也就五十万多一点儿，叔叔的理念是对的，存两成，其他八成全部投入房产，现在价格1一千四不到，坚持二十年，不翻十倍也翻个八倍不是？烧成灰也有五倍，放心吧！”

“那我就投票给我爸了，先买四套中套。”

黄超英认中的事肯定能落实。

“天河区买，往天园和冼村那边重点找……我屁的半仙，我有一个姑妈的大表姐的女婿的堂哥给我说过那边情况——不说了，给你寄一只羊，就咱们宿舍吃的那种，你收到蒸热就行！”

周南赶紧挂了电话，差点露馅。

上一世他因生意经常去广深的，在天河住过一年，当然了解了。

炉火红得像是祁连山傍晚的云霞，此刻东屋里温暖静怡。

秦若水依偎在周南怀里，赵彩珍穿针引线缝着囍字被，上面的龙凤想起飞。

李培霞悠然地拿着火钳在夹炭。

周援朝秦卫东这时候已经聊到鲁智深约贾宝玉去高老庄在曹操开的KtV去唱摇滚，玩到嗨处点了大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