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怎么……来了？”

不行，不能让师尊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她还没转变回来，不能让师尊目睹自己如此可憎恶心的面容。

感受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苏锦云已经想脚底抹油开溜了，结果楚卿染仿佛看出了自己小徒弟的想法，清冷的声音再次开口。

“站住。”

好了，这下苏锦云不敢动了，身体下意识的站好，就跟个木桩一样，除了低垂着脑袋，似乎也看不出什么情况，跟刚才在街上引起混乱的人完全是两回事。

等楚卿染走到苏锦云背后停下，苏锦云才吞了吞口水，想润一下有些发紧的嗓子，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一件带着檀木香的外衫就披头盖下，完全将她笼罩在衣衫之下。

空气中弥漫的焦味和刺鼻的烟味在这一刻骤然消失，甚至连四周人群的吵闹声也仿佛按了静音键一样，完全听不到了，直到苏锦云感受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牵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右手，苏锦云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张开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

“师尊？”

“回去再说。”

还没等苏锦云细细品味这句话的意思，楚卿染已经带着苏锦云从杂乱的人堆中穿过，往客栈方向走去了。

因为楚卿染喜静，所以不管在天衍宗的碧云峰上，还是这两年内楚卿染陪苏锦云下山处理委托，他们师徒两人找到客栈都是属于城镇边缘的地方，虽然条件一般但是胜在人少安静，方便处理事情。

这不哪怕此刻房间里传出有些情绪激动的质问声，也完全没有小二上来查看，毕竟客栈生意不好，值班的店员早已回到后院偷懒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小徒弟，楚卿染说不心疼是假的，面前的这个人，她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怎么罚过，哪怕是在宗门里闯了祸，楚卿染也只是让她去书院抄书而已，怎么可能罚跪呢。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楚卿染不得不罚，在他去找苏锦云的路上，他早已看见了那些被自己徒弟魔力破坏的街道和受伤的无辜群众了，望着那些捂着伤口绝望的坐在地上哭嚎的百姓，楚卿染眼底的失望是越发严重，他可以包庇她的身份，拦下她闯的祸事，可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徒弟放任自己堕入那嗜血的命格之中，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救她。

但是面对自己师尊的责问，苏锦云只是低垂着头颅默不作声，就跟嘴巴被针线缝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开口的打算。

其实她苏锦云是个很执拗的人，俗称犟种，尤其是关系到楚卿染的事情，苏锦云都会直接闭口不谈，然后独自一人去解决好，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师尊被那些腌臜事所污染，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而两个都是喜欢憋着心事的人，一旦在一件事上出现分歧，必然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误会，果然在没等到苏锦云回答的楚卿染，垂眸打量着嘴巴抿成一条缝的小徒弟后，带着一丝疲惫的神情叹气。

“现在返回天衍宗，等为师处理完事情回来。”

可是苏锦云只是像拨浪鼓的摇头，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小云，听话。”

但是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沉默和摇头，苏锦云甚至跪着朝楚卿染移动了几步，想抬手拉住楚卿染的衣摆，可是却被楚卿染避开，语气带了些冷意。

“小云，不听为师的话了吗？回去。”

这下苏锦云没做出任何反应了，只是跪在地上，像只丧家犬一样颓废极了。

望着这样的苏锦云，楚卿染眼底闪过痛苦和不忍，他也想陪在自己小徒弟身边，可是现在她这个状态不能出现在大众眼前，会被仙门百家发现的，哪怕自己可以保住她，可是楚卿染不想苏锦云面对那些指责和辱骂，他不想她受伤。

直到很久，久到楚卿染想直接掐诀放出传送阵的时候，就听见原本沉默的人，声音带着颤抖问道。

“师尊……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想保护你啊，可是这句话对于现在的楚卿染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他现在还是没有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导致这种情况下说出的话也带着歧义。

“犯了门规。”

短短四个字，如同千斤重瞬间压垮了苏锦云的肩膀，让她完全喘不过气来，耳边又出现了老怪物的那句预言和先前自己在房门口听到的对话，原来师尊在面对哪怕是假货的建议时，也会这么公平啊，一丝丝的偏心都没有施舍给自己呢，原来自己早年所做的决定一直都是错，长发公主在看清高塔下人的真面目后，并没有爱上她，反而不假思索的远离她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连这点微小的感情都要收回呢，她苏锦云真的一点美好的东西都不值得吗？她就真的该成为那肮脏的烂泥发烂发臭吗？

不，她不愿，哪怕这条路不行，她也硬要走出一条路来，她不信命，她不服天，哪怕是错的，她苏锦云也要踏出来，她不悔。

望着苏锦云发抖的肩膀，楚卿染胸口的闷痛开始加剧，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骤然抬起头，那双转动的复眼魔瞳迸发出一道红光刺入自己的脑海中，楚卿染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

但是在他快跟地板零距离接触的时候，就被一道红色身影抱住，双臂用力的仿佛要把这昏睡的人儿融入身体里一样。

苏锦云跪在地上环抱着紧闭双目的师尊，目光贪婪的描绘着楚卿染安睡后的容颜，轻轻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赌徒般的疯狂。

“师尊，弟子想再赌一次，这次弟子想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