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石磨盘上结着薄霜,沈默轩蹲在磨眼旁,看着张老汉用指甲刮取残留的麦麸,指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老人裤脚的补丁里露出浮肿的脚踝,皮肤泛着青紫色,与三个月前喝了灵泉汤的红润判若两人——春荒比往年更早到来,公社的救济粮在元宵节前就断了,此刻家家户户的粮缸底,都像被水洗过般干净。
“伯,”沈默轩悄悄塞给对方个油纸包,里面是灵泉烤的槐叶饼,饼皮用野漆树汁染成灰绿色,“揣怀里焐热了吃,别让铁柱叔看见。”他望向远处的炊烟,沈家的烟囱正飘出淡青色的烟,混着槐叶和野菜的苦味,“晌午来我家喝菜汤,二姐煮了后山的‘老鸹筋’,管够。”
张老汉混浊的眼睛亮了亮,油纸包的温热透过粗布衫,焐得胸口发暖:“娃,你家哪来的野菜?后山早被挖成秃瓢了……”他忽然咳嗽,佝偻的脊背像张绷断的弓,“昨儿铁柱婆娘在井边骂街,说沈家的工分高,藏着‘资本主义粮’。”
沈默轩拍了拍老人的肩膀,指尖触到嶙峋的骨节:“伯,野菜长在岩缝里,羊都上不去,我和哥半夜打着火把挖的。”他提高声音,故意让路过的社员听见,“今早在鹰嘴岩看见野漆树抽芽,叶子煮了能顶三碗糊糊,铁柱叔不信,咱晌午端去公社,请他尝尝‘资本主义的苦’。”
晒谷场的梆子声突然响起,赵铁柱的破锣嗓子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全体社员注意!去公社领‘返销粮’——每户二两麦麸,三两红薯干!”他穿着沈家送的夹袄,领口的麦穗纹被磨得发白,却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别磨叽!晚了连麸皮都没了!”
沈默轩看着社员们哄抢般涌向公社,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秀兰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小轩,地窖的红薯还剩半筐,金瓤的藏在第三层腌菜坛底,普通的拌了槐叶渣,够撑三天。”她手腕上的棉桃壳镯子碰着竹篮,里面装着刚从空间摘的野苋菜,叶片被染成枯黄,“三姑在灶膛煨了灵泉土豆,压在灰堆里,赵铁柱要是来查——”
“让他查,”沈默轩截断她的话,目光落在自家烟囱上,烟突然变浓,混着焦糊味,“我刚才故意烧了半把麦秸,灶灰里埋着发霉的红薯干,他闻着焦味,只会以为咱在吃‘回头粮’。”他望向小妹沈明珠跑过来的方向,辫子上沾着粉笔灰,“明珠,你在学校教孩子们唱《挖野菜歌》,就说‘沈家的菜汤,山神爷给的’,传到铁柱耳朵里,比公社的喇叭管用。”
正午时分,沈家院子里飘出野菜汤的香味,比平常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那是灵泉水炖野苋菜的味道,却被沈秀兰刻意加了把苦艾,盖过了天然的鲜香。大姑沈刘氏蹲在门槛上,用槐叶汁给最后几个空间红薯染色,薯皮上的金斑被染成深褐色,像极了后山常见的“鬼薯”。
“他三姑,”大姑低声道,“把这筐‘鬼薯’摆到显眼处,铁柱来了就让他看见,说‘挖野菜时捎带的,有毒不敢吃’。”她指向墙角的陶罐,里面装着灵泉泡的萝卜干,表面漂着层霉斑——这是用野漆树汁伪造的,“咱吃的菜汤,就用这霉干煮,苦得能让人掉泪,看铁柱信不信。”
三姑沈张氏点头,布满老茧的手在薯皮上抹了层红土:“昨儿夜里,我听见地窖的砖墙响,莫不是空间又扩了?”她忽然轻笑,“管它呢,只要咱把好的藏深,坏的摆明,赵铁柱就是长了狗鼻子,也闻不出灵泉味。”
院门“吱呀”推开,赵铁柱的婆娘挎着空篮闯进来,鼻尖抽动:“秀兰妹子,啥汤这么香?莫不是背着咱炖肉?”她一眼看见墙角的“鬼薯”,脸上露出嫌弃,“哟,这毒薯也敢往家带?不怕遭报应?”
沈秀兰从灶台前转身,手里的木勺滴着黑绿色的汤,故意溅在围裙上:“他婶子,您尝尝?”她舀了半勺递过去,汤里漂着枯黄的菜叶和发黑的薯块,“后山岩缝里挖的,苦得能咽死牛,也就咱穷鬼敢吃。”
婆娘皱着眉后退半步,忽然看见沈秀兰手腕上的镯子:“你这镯子,还戴着呢?我家铁柱说了,沈家的工分高,准是藏着‘投机粮’——”她的话被沈秀兰塞过来的纸包打断,里面是灵泉泡的枇杷蜜,包装纸上印着公社的红印章。
“他婶子,”沈秀兰压低声音,“这是给铁柱叔的,治咳嗽比卫生院的甘草片强三倍。”她指向灶膛,“您看这灰堆,今早烧的麦秸,里面埋着发霉的红薯干,咱要是有粮,能吃这个?”
婆娘的手在纸包上顿住,想起昨夜铁柱咳得睡不着,正是靠沈家的蜜水缓解。她哼了声,把纸包塞进怀里:“算你懂事,不过——”她望向地窖方向,“听说你家地窖深着呢,别藏着‘资本主义点心’,公社的眼睛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