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的眉笔停在额间,铜镜里朱批的\"全剧终\"三字正缓缓渗出血珠。班主捧着新改的戏本闯进来,发黄的纸页上分明写着《雁回时》第二十八折,可那花旦腕间银镯的纹路,竟与昨夜废墟里碎裂的一模一样。
\"姑娘该换头面了。\"班主递来的点翠凤冠压着张泛黄的信笺,火漆印上是庄氏家徽,\"有位贵客包了全场,专点《逆命书》这出新戏。\"
银镯突然发出蜂鸣,林微澜发现镜中自己的倒影仍穿着庄语柔的素锦袄。后台的脂粉味里混进一丝沉水香,她掀开戏服箱笼的刹那,整排衣箱轰然倒塌——每件戏服心口都绣着青铜莲花,莲芯处是干涸的血渍。
\"五姑娘找这个?\"傅云夕的嗓音混着胡琴声从戏台飘来。他青衣水袖立在台中央,手中折扇挑着的正是那枚本该随雪融化的\"雁回南溟\"玉珏。
林微澜的绣鞋陷进猩红地毯,每一步都踩出湿漉漉的血印。戏台两侧的楹联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刀刻的判词:\"假作真时真亦假,无原有处有还无。\"
\"这出戏本该在您咽气时就落幕。\"傅云夕的折扇划过她颈间,戏妆的油彩下隐约可见傀儡蛊的纹路,\"可惜观众不肯散场。\"他突然拽着林微澜旋身,水袖缠上房梁的刹那,戏台地板轰然洞开。
坠落的瞬间,林微澜看见观众席上坐满了熟人——周姨娘嗑着瓜子,脖颈还插着庄寒雁的软剑;庄仕洋的颅骨盛着儋州贡酒,正被几个缺了胳膊的玄衣卫传饮;而第一排正中央的檀木椅上,阮惜文抱着具焦黑的婴孩尸骨哼童谣。
\"娘亲说戏文都是骗人的。\"庄寒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倒挂在戏台残梁上,发间木簪滴落的血正汇成北境舆图,\"可若把看戏的都变成戏子......\"染血的指尖戳进林微澜眉心,\"五妹妹猜猜,这算不算另一种圆满?\"
林微澜在失重中摸到傅云夕的肋骨,那里嵌着半枚青铜钥匙。戏台下的深渊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世界线重构完成率100%,激活最终幕——】
傅云夕突然捏碎玉珏,飞溅的碎片割破两人手腕。血珠悬浮成塞外雪山的轮廓时,林微澜听见自己与庄语柔重叠的嗓音:\"原来我们才是戏台上的提线木偶。\"
戏台顶部的机关莲花轰然绽放,三百一十七盏魂灯照出满地戏本残页。每张纸上都写着不同的结局,而所有\"庄语柔\"的姓名,正被无形的笔尖逐一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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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澜的指尖触到戏台底部时,摸到的竟是庄府祠堂的青砖。三百盏魂灯悬在头顶,每盏灯芯里都蜷着只琥珀色的蛊虫,正啃食写满命数的黄符。
傅云夕的水袖缠住她脚踝,青衣被血染成绛色:\"五姑娘可瞧见自己的灯?\"他腕间的傀儡蛊纹路突然暴长,缠住东南角最暗的那盏魂灯,\"你猜阮夫人用多少年阳寿,才换得这盏灯从地府偷出来?\"
魂灯映出林微澜前世最后的画面——现代病房的监控仪变成直线时,庄语柔的尸骨正从古井打捞上来。两个时空的死亡现场重叠,井底的青苔爬满了IcU的瓷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