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一过千,看不到边。
这小小的区域内上具尸体横呈于此,层层堆叠下,直接将路都铺的看不到了,累累尸骸如山、如林、亦如海。
被砸碎了的伥奴散发着猛烈的腐臭,黑褐色的脓血遍地流淌,四周的黑暗随着伥奴的不断汇聚而越发浓郁。
吃饱喝足了的冯子昂直接拽着像是丢了魂的阿猛上了一间饭馆的二楼。
黑色的寒冰将他俩倒扣在其中,原本就昏暗的光线,经过黑冰这么一阻隔,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阿猛端着手机,光打在脸上,半点血色都不见,俩眼睛直勾勾的,看上去就和死了一样。
“好点了没?”冯子昂笑眯眯的挪了下椅子,隔着桌子看着阿猛苍白的脸。
阿猛听到冯子昂的声音,打了个哆嗦。
刚刚冯子昂一把将他推给伥奴,他连动都动不了了,内心中的错愕、愤怒、恐惧、绝望瞬间就充斥了他的脑海。
曾几何时,在他经历的第一次灵异事件里,他就是被人这么一把推进了会议室,那漆黑一片的恐惧,那种被人抛弃的绝望,那种直面死亡的惊悚,在冯子昂将他推出来的瞬间,再度浮上心头。
可这一次....阿猛两只眼睛呆滞的转动一下,直愣愣的看着冯子昂,他满脑子都是那看上去仿佛无边无际的伥奴尸潮。
即便是现在被冯子昂再揪了出来,还是处于癫狂和恐惧之间,隔了好半天,才颤抖着重复:“好点了没?好点没有?好点没有.....”
“完蛋。”冯子昂一拍手,这娃被吓傻了。
“好了!好了!我好了老大!”就在这时,阿猛猛地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就灵动了起来,脸色虽然还是煞白煞白的,但比之刚刚,却无疑活泛了不少。
“好了就行。”冯子昂往后一靠,嘿了一声:“还以为一时兴起,给你吓傻了呢。”
“差点....”阿猛的笑看上去苦的都能滴下水来,他是万万没想到,冯子昂竟然能让自己看到那样的一幕可怖景象。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则是后来冯子昂的那一推,加上他自己之前的经历,以至于,那一下,可真是给他吓的亡魂大冒。
他喉结动了动,想问,但又没胆子,话在嘴边来回滚了几次之后,阿猛小心翼翼的道:“老大,我刚刚看见的那些……”
“你刚刚看到啥了?”
阿猛咽了一口唾沫:“死人,伥奴……好多的伥奴。”
“嗯,那说明你还是有那么点灵性的,借着我的一丝内气,就能窥破虚妄。”冯子昂瞥了他一眼,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但身陷敌群,第一个动作竟然不是逃命或者反击,而是哇哇叫的话。”
说着,冯子昂摇了摇头:“你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悍勇的人。”
生死间有大恐怖不假,但是生死间也有大造化。
血勇之辈直面生死定是应激出手,再不济也是仓促闪躲,都说武道粗苯,但能成为大夏二十余条路径中走的最远的一条路,也是大夏所有超凡者都会参考的一条路,武道的门槛也不低。
冯子昂刚刚那一下,就是试阿猛的性子,但结果,并不如他所愿,也不知道是和平的成长环境消磨了他的血性还是怎么的,反正冯子昂觉得,最起码武道这条路,阿猛是走不远。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强身,最重要的,就是那种向死而生的悍勇,没有这股子劲,还想习武?躲在后面开无人机去吧!
胆量这东西,说后天的也好,是天生的也罢,生死间隙,有人兴奋,自然也有人尿裤子。
阿猛的思维还停留在冯子昂刚刚说的‘一丝内气’上,闻言一愣,张嘴想说什么,但对上冯子昂那双眼睛,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来声音,喉结上下反复活动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哎……”
虽然还是穿着那一身非常朋克的皮夹克,但无端的,看上去颓废了不少。
“别想那么多。”冯子昂站起身:“超凡者有很多种类型,我也不是否决你步入超凡之路的可能性,只是你不适合我的路子而已。”
“老大,那....我还有机会吗?”他小心的问道,生怕自己刚才的表现,让冯子昂心生不满。
“有啊!”冯子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世界之大,超凡路径不胜枚举,你只是不适合我这种正面搏杀型的路子而已,可其他的,路子多的是,哪怕是你们现在的驭鬼人的路子,也是一条能够走出花样来的路子,只是我没见过而已。”
“那老大,我要是想和您这样....”阿猛说着,看到冯子昂挑了下眉,赶忙道:“不是说您的这种‘正面搏杀’,而是其他的,我要是想走其他的....”
“简单。”冯子昂向外观察了一下:“我知道的超凡路径很多,出去了,给你试一下,看看你到底该怎么弄,再不济,你在驭鬼人的路子上,绝对是走得通的。”
这在冯子昂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完全不费什么功夫,而且阿猛等人,虽然现在对他看似没什么价值,不过,这种情况再开拓管学院的培训中也有很多的记载,这种超凡刚刚萌发的世界里,利用本土土着还没有超凡积累的信息差,完全足以培养出一批自己合用的手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直接参与当前世界的超凡体系推动的行为,在暴露的几率成倍攀升的同时,也会极大引起世界弦震!
所以,虽然这种培养势力的方式和开拓官们的工作看似不太搭,但无疑,在现在这个情况下,绝对是非常合适的。
而在另一边,听到冯子昂的承诺,阿猛简直欣喜若狂,大部分男人都对‘武力’这种东西,有着发自基因层面的渴望。
捡根树枝当剑,自诩天下第一,长大后幻想飞天遁地,纵横天地,这种如幻想一般的东西,是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男人心灵最深处的欲望,也是雄性对于超越同类的本能。
哪怕是吃个桃桃好凉凉或者糖果超甜,也不例外。
暴力!超越同类的暴力,是烙印在生物本能里的欲望!
在亲眼见识过了恶鬼和驭鬼人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力量,以及冯子昂这种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两者都镇压的强大,要说阿猛不渴望这种力量,那就是扯淡了。
而现在,冯子昂愿意给他伸手触碰这种力量的机会了,尤其是,他和冯子昂才认识几天啊?这一下就和对策局里那帮子人有了鲜明的对比,而且,阿猛有种感觉,冯子昂的话,绝对不是信口开河!
当即,阿猛心里就泛起了一种‘猛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猛愿拜为义父!’的冲动。
“别说话!”冯子昂一挥手,紧紧皱起眉头,在他一直放开的感知当中,两道极为醒目的气息,闯了进来,而其中一道,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说完,不再管明显情绪亢奋起来的阿猛,冯子昂闭上了眼睛:“来了,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另一边,练霓裳正架着刘家义,谨慎的向此地而来。
练气成罡也是具备一定的超凡感知能力的,甚至这种能力还不算弱,天地精气本就是一个不断强化自身,然后由不断超越普通人类素质的极限,从而衍生出各种类似于‘神通’一样的路径。
冯子昂在练气成罡阶段,就学会了利用感知辨识他人的能力,现在的练霓裳自然也是如此,虽然练霓裳没有内气离体级别的精神力,不足以勘破虚妄,但越是朝这里靠,笼罩在四周的黑暗就越发浓重。
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挟持着刘家义,将手电筒的光亮开到最大的练霓裳,猛地停下。
前方,似乎刮着微弱的风,手电筒的光芒被黑暗所吞噬,完全看不到前路,就仿佛前方的不是空气,而是浓到化不开的墨汁一样,视线被极大程度的压缩了,如帷幕般的黑暗,将他们的去路彻底拦截。
“疯女人……”
刘家义颤抖的声音响起,他努力偏过头,嘴唇以最轻微的动作蠕动,声音就像是蚊呐:“不能往前了,去不得。”
他作为这方鬼蜮的看守者,前前后后进来多次,可是如这般浓郁的黑暗,他还是第一次见,甚至在一步步前进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恶鬼,都呈现着躁动和死寂的两重表现,就仿佛猛兽在看到了其他猛兽,一方面想要恐吓对方,另一方面却谨慎隐藏的样子。
这种诡异的表现,也让他心神更加紧张。
练霓裳听不懂他的话,但这不妨碍她做出自己的判断,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让她浑身颤抖,雪女血脉中敏锐的感知告诉她,前方黑暗之中,有能够足以将她彻底杀死的危险。
而不等她做出决定,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就仿佛被惊动了一样,浓郁的黑暗如上涨潮水一般,一点点向她涌来。
“快走!”刘家义头上都出汗了:“我们在鬼蜮里待太久了,已经彻底被锁定了,一旦停下移动,就会引来伥奴的!”
而随着他的话语,前方的黑暗里,也逐渐有沉重的脚步声砸在了地面上。
而练霓裳则一次次的深呼吸,冰蓝色的独眼里满是凝重,她感知没有冯子昂那么敏锐,但是雪女毕竟是天赋种族,她微微张口,一股夹着细碎雪花的寒气被吹向前方,那些细细的雪,就像是她的眼睛一般,代替她深入了黑暗当中。
短暂的适应之后,练霓裳催动寒气裹着雪花向前,但这一片黑暗,仿佛连冰雪都能遮掩,让她的视线几乎无法看出去一根手指的长度,而且也对超凡能量的压制强的吓人,练霓裳只能一次次张嘴,吐出寒气,才能维系雪花不被融化。
一米,两米,三米......随着那蓬碎雪随着寒气缓缓向前,视野也越发逼仄,明明穿行于空气中的黑雾里,却仿佛一点点在漆黑的甬道内挪动,甚至练霓裳都能感受到自己喷吐出去的寒气在被不断的挤压。
练霓裳屏气凝神,她的这个办法,完全是利用血脉中操控冰雪的天赋能力所衍生而出的,在大夏自然是无往不利,可在异世界,缺乏对应的世界信息支撑,用起来,甚至比冯子昂的寒冰还要生涩迟钝。
仅仅探入黑暗中不到十米,视距就已经被压缩到了仅有一两寸的距离,但这么长的距离内,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就在练霓裳想要放弃的瞬间,突然,一张脸惨白的脸,霍然出现,直接贴在了她的视野跟前。
对于与雪花共享感知的练霓裳,那张脸直接就贴在了她的脸上!
刹那间,浑身寒毛倒竖,险些没叫出声来,但她总算还保持着那么几分理智,喷吐着的寒气瞬间切断,落在那张脸上的雪花久久未化。
冰凉的尸骸延缓了冰雪的融化,早已死去的伥奴,顶着那零星的碎雪,拖动僵硬的双脚,走在黑暗中,一步步向两人靠拢。
(刚才那确定是冯工的声音,而且这个世界没有人认得我,那绝对是冯工!)
练霓裳仅剩下的那只冰蓝色眼眸里满是紧张,心念飞转,她很确定,刚才那声对自己的呼唤,绝对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但同时,她又有几分怀疑,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天,她已经见识过了此地空间方位的诡异,正常的方位判断,在此处完全可不信。
那么,刚刚喊自己的那一声,真的是在这里吗?
至于是‘鬼’假扮冯子昂这种事,练霓裳连想都没想过。
冯子昂是谁?唐洲新秀!五阶内气离体!放在一些小型世界里,和神明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