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谦的别院嵌在平阳城郊黛色山岚间,歇山顶上青灰筒瓦尚沾着倒春寒的霜色。
此地也是他经营的一处产业,百亩良田此刻正枕着冻土酣眠,虬枝覆雪的石榴林外,乌木廊柱悬着的青铜古钟忽被叩响,余音震落石榴枝头残雪——那冻土下还埋着去岁收成时的碎穗,倒像是特意为今春第一捧新麦备的祭礼。
当初马岭峡战役,支援如羽的粮草便是从此地粮仓运出。
青瓦连绵如卧龙,却在香樟华盖下被揉碎成片片鱼鳞青。东首有处院落格外高大宏伟九脊悬山顶上蹲着对鎏金嘲风兽,爪下悬的八棱铜铃叮当声漏进爬满忍冬藤的白粉墙。苔痕斑驳的影壁上分明錾着“耕读传家”,可月洞门内探出的金丝楠木匾额,偏拿朱砂勾了笔青鸾欲飞的尾羽。
如羽跳下马车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贝齿堪堪咬住唇角碾碎笑意,碎金似的日光映亮她梨涡里半藏的青梅酒,与沈修谦腰间那枚羊脂玉环相映成趣。
那玉明明通体流转着春水柔光,偏在螭龙纹转折处裂出几道冰碴似的暗痕,这倒与它的主人温润外表下不小心露出的尖牙和利齿颇为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