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镇那低矮、历经风雨的石头城墙上,肥得像个塞满油膏的酒囊的尤利克伯爵,正用一块湿透了的丝绸手帕不停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汗珠,肥胖的身体在镶金边的华服里哆嗦得如同风中筛糠。“完了…全完了…”他看着城外那黑压压一片、旗帜招展、铠甲鲜明的卡林迪亚大军,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这…这得有一万人吧?不…不止!老天爷啊!弗里曼那个老匹夫!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他身边的管家也是一副哭丧脸:“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城里能战斗的士兵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兵,总共…总共也凑不齐四百人啊!这怎么守?弗里曼公爵让我们守三十天?三天都…”
“我知道!我知道!用你说?!”尤利克伯爵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又尖又细,“可不守怎么办?!弗里曼那老狗的命令!死守三十天!否则…否则我的爵位!我的家产!还有我的…我的宝贝莉莉安和小尤金…”他想到远在王都、如同人质一般的妻儿,心头一阵绞痛,仅存的那点勇气也烟消云散,“不行!我得去…我得去和他们谈谈!”
不顾管家和卫兵的劝阻,这位肥胖的伯爵大人硬是让人打开了城门的一道小缝,举着白旗,带着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随从,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两军阵前。
卡瓦诺伯爵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眼看着这个从城里扭捏出来的、胖得几乎看不见脖子的“贵族”。他认得这个尤利克,伊尔森帝国出了名的草包领主,靠着祖上的荫庇才勉强维持着爵位和这块贫瘠的领地。
“卡…卡瓦诺将军…大人…”尤利克伯爵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您…您看,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油水…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给我们…宽限几天?您放心,我…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最好的酒肉…还有…还有几个漂亮的舞女…”
卡瓦诺伯爵被这蠢猪的卑微和天真搞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军人的冷硬。“尤利克伯爵,”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帝国有令,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你若识时务,现在打开城门,献城投降,我或许可以保你和你城中居民一条性命。”
“投降?!”尤利克伯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不行!绝对不行!弗里曼将军下了死命令!我必须抵抗!必须守住三十天!不然…不然我全家都要…”
“既然要抵抗,”卡瓦诺伯爵不耐烦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那还跑出来谈什么?浪费我的时间!滚回去!准备受死吧!”
“别…别啊!将军大人!您再听我说…”尤利克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卡瓦诺那冰冷的眼神和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带着随从跑回了城里,“砰”地一声关上了城门。
卡瓦诺伯爵看着那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那些稀稀拉拉、装备破烂的守军,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传我命令!”他对身后的副官说道,“原地扎营!挖掘壕沟,修筑工事!砍伐树木,制造攻城梯和投石车!”他指了指那低矮的城墙,“就这种土围子,给我三天时间,足够把它夷为平地!” 哼,还想守三十天?真是个蠢猪。
命令下达,卡林迪亚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伐木声、挖掘声、号子声响成一片,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运转。
城墙上,尤利克伯爵看着城外敌军那有条不紊的行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城垛后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只有四百多人…三天…三天他们就能打进来了!莉莉安…小尤金…”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抖得更加厉害。
城墙下的镇民们也被这景象吓坏了。敌人就在眼前,领主大人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守军又少得可怜…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完了…我们死定了…”
“卡林迪亚人杀进来了,我们都会被杀光的!”
“伯爵大人都吓成那样了,我们还能指望谁?”
“快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恐慌和哭泣声开始响起,人群骚动不安,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带着点点稚嫩却又异常响亮的女声,突然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
大家不要慌!!”
声音不算特别洪亮,甚至带着点少女特有的清脆,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城墙下人群头顶的绝望阴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子、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布条束起的姑娘,正站在一个堆放杂物的木箱上。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那双大眼睛里却燃烧着与她年龄和外表不符的、倔强的火焰。
是罗莎。住在城南铁匠铺隔壁的那个孤儿罗莎。街坊邻里都认得她,这姑娘从小没了爹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手脚勤快,谁家有活儿都乐意去搭把手,是个再普通不过、善良勤劳的好姑娘。谁也没想到,在这个领主大人都吓破了胆、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的时刻,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她。
“罗莎?你…你瞎嚷嚷什么?快下来!”一个认识她的妇人急忙拉了拉她的裙角,生怕她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