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感受到面上有清爽的微风吹拂而过，楚钦眠将脸对着谢随的方向，眉目逐渐舒缓下来。

灼热的暑气好像一下全部离他远去，在这个从未踏足过的偏远乡下，在一个陌生青年的家里，他感受到了难得的宁静，陷入了许久未有的安眠。

梦中不再出现那些嘈杂无序充满恶意的声音，而是久违的花香和蝉鸣，在树影摇晃间，他好像闻到了青年身上清冽的冷香。

楚钦眠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懵，他仍侧趴着没有动，入目是青年轮廓分明的侧脸，谢随单手支着额头正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假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竹编的蒲扇在给他扇风。

或许是不知道他已经醒来，青年手里的蒲扇仍保留着先前的频率。

舒适的微风拂面，楚钦眠没忍住眨了眨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他就这样枕着发麻的手臂，静静地盯着谢随看了许久。

连谢随眼睑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颗小痣长在谢随右眼睑的正中央，平时随着青年睁眼的动作被遮住，只有在谢随闭上眼睛睡觉时才露出一点风采。

仿若造物主最神来一笔的精心设计。

楚钦眠出于对美丽事物的本能追求，没忍住伸出自己的指尖在上面轻轻碰了碰。

下一秒，谢随倏尔睁开双眼，那双清冷的黑瞳不含任何情绪地和楚钦眠对视。

楚钦眠愣了一下，有些可惜地看着那颗被重新遮住的小痣，轻声道：“你醒了。”

看着眼前尚未被收回的纤长指尖，谢随难得愣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楚钦眠抿了抿唇，唇边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意，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秘密，愉悦地小声告诉谢随：“你的眼睑上长了一颗小痣，很漂亮，你知道吗？”

他说完隔空在谢随右眼上方轻轻点了一下，嗓音很轻：“就在这里，你眨眼的时候还能看见一点。”

“是吗？”谢随在他指的地方碰了下，似乎有些意外，“我以前还真没发现。”

闻言，楚钦眠眉眼微弯，为这个只有自己察觉的小发现而感到十分高兴。

谢随看着他的笑颜眸光微顿。

青年自从来到这里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沉郁之气，此刻眉眼舒展开来，简直漂亮美好得叫人不忍心惊扰。

谢随不由得想到和楚钦眠第一次相识的时候，对方也是像现在这样，沐浴在一片温暖的阳光里坐在后花园画些什么，看到一脸脏兮兮的他也只是露出一个温柔漂亮的笑。

随后蹲下身给了他一颗彩色的糖果，还摸了摸他沾着枯草的头发，嗓音轻柔：“你是今天来这里做客的小朋友吗？怎么把身上搞成这样，哥哥带你去洗洗好不好？”

小谢随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只完成了一半的画布上，抿了抿唇小声道：“可是你的画还没有画完。”

楚钦眠笑笑：“没关系，正好哥哥也画累了。”

他牵着谢随往花园的水池边走，一边轻声询问谢随的名字。

谢随当时还不叫谢随，小孩仰着巴掌大的小脸，很认真地告诉这个温柔漂亮的大哥哥：“我叫陆今朝。”

“原来是陆家的小孩……”楚钦眠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在他白皙精致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下，嗓音含笑：“我们朝朝真好看。”

直到很后面，谢随才知道，当时青年喊的是“昭昭”。

昭昭明月的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