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秋雨像浸了锡粉,砸在苍梧锡矿的青石板上泛着冷光。李岩的牛皮靴刚踏入矿洞,便听见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潮湿的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硫黄味——那是矿脉断裂前的征兆,百越老矿工们称作“山公咳嗽”。
“陛下,前面掌灯的火把变蓝了!”向导阿虎的藤编安全帽撞在钟乳石上,腰间挂着新领的“探矿工爵”铜牌,在火光下泛着齿轮与锡锭交织的纹路。李岩抬手止住队伍,从袖中取出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洞顶垂落的石钟乳——那里渗出的水迹,正是《矿脉勘探图》上标记的“毒气眼”。
“所有人后退三十步,用湿布捂住口鼻!”李岩的令箭指向洞壁的青铜喇叭,那是改良自百越铜鼓的传声装置,“敲响‘毒气预警’信号,让井底的人关闭通风口!”话音未落,洞顶突然坠落拳头大的碎石,砸在阿虎脚边溅起火星,却见他不躲不闪,盯着李岩手中的罗盘:“这东西真能看见山公的心思?”
“不是山公,是矿脉里的‘哑气’。”李岩展开羊皮卷,上面用秦隶和百越文标注着“瓦斯聚集区”,每个危险点都画着骷髅与齿轮的警示符,“记住,火把变蓝就立刻撤离,比巫祝的预言更准。”他忽然指向阿虎腰间的铜牌,“你父亲当年若有这罗盘,或许能躲过塌方。”
阿虎的身子猛地绷紧,父亲的矿难是他心底的疤。三个月前,李岩推行“矿工工爵制”,规定每开采十斤锡换半亩良田,改良采矿术可直接晋升工爵,这个在矿洞长大的少年便天天揣着碎矿石琢磨。此刻他望着罗盘上的指针,突然想起自己发明的“水冲法”——用竹筒引山泉冲刷矿砂,却总被老矿工们笑作“玩水孩童”。
矿洞深处传来安全的“三长音”,李岩带着众人继续深入,却见岩壁上用红漆画着巨大的百越蛇纹,蛇信指向的正是阿虎的试验田。“驩兜的人又来涂图腾了。”随行的秦吏低声禀报,手中握着半片刻着“锡矿属越”的木牍,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朱砂。
李岩却蹲下身,摸着蛇纹旁新刻的秦隶“安全通道”:“告诉驩兜,他若能让族中子弟学会看罗盘,蛇纹下可以刻上他的工爵等级。”他忽然望向阿虎,少年正用竹筒接取岩壁渗水,倒入随身携带的陶碗,水面上漂浮的矿砂竟自动聚成锡粒——这正是“水冲法”的雏形。
“试试在竹筒里装细纱和木炭。”李岩取出袖中改良的过滤装置,青铜管口刻着秦地的玄武纹,“这样冲出来的矿砂更纯,还能省下三成人力。”阿虎的眼睛亮起来,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学室看见的《天工开物》插图,里面的“淘洗法”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多了秦人齿轮的精妙。
黄昏时分,矿洞外的公示栏前围满了矿工。李岩亲手将二等工爵印挂在阿虎胸前,印面刻着“锡工”二字,秦篆的“金”字旁与百越的矿石纹浑然一体:“从今日起,你的‘水冲法’将写进《南境矿典》,每个用此法的矿工,你都能分得一成工爵积分。”
人群中传来不甘的冷哼,驩兜的族侄握着刻有旧贵族徽记的矿镐,镐头却已缺口——那是他昨日强行开采硬岩留下的伤痕。“秦人想抢我们的锡矿!”他的呼喝惊飞了洞顶的蝙蝠,却见阿虎突然举起工爵印,青铜光芒映得对方退缩:“三个月前,你父亲在塌方时把生的机会让给我,现在你要让他的血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