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娄家公馆书房,台灯在摊开的地图上投下昏黄光圈。
徐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魔都外滩、羊城骑楼、天津五大道的照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鹏城蛇口工业区的规划图。
案头堆叠的文件足有半人高,最上方的财务报表边角被翻得发毛,记录着晓庶控股在四九城的每一笔投入与产出。
十年动乱留下的创伤在人才市场显露无遗。
徐庶面试过二十几位所谓 “精英”,有人连财务报表都读不懂,有人在谈判桌上局促得连茶杯都端不稳。
从香江飞来的职业经理人西装笔挺,却在面对内地复杂的人际关系时屡屡碰壁,需要时间来适应和沉淀。
某次酒会上,一位海归高管当着合作方的面质疑审批流程,险些毁掉辛苦谈下的项目。
徐庶不得不连夜登门致歉,陪着笑喝下三大杯白酒,胃里灼烧的痛感直到凌晨才稍稍消退。
“哥,交给我吧。” 徐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抱着文件的徐亮。
兄弟俩身上褪去了初入职场的青涩,眼神里透着沉稳。
徐庶望着他们,想起去年徐华独自拿下天坛旁酒店地块时的意气风发。
徐亮在处理食品加工厂劳资纠纷时的雷厉风行,心里泛起一丝欣慰。
若不是这两个臂膀般的帮手,他恐怕早已被如山的事务压垮。
恍惚间,他想起在轧钢厂当采购员的日子,那时只需负责采购物资就行。
哪像现在要兼顾市场、人事、政策,连梦里都在签合同。
原本指望北大毕业的徐兮辰能分担压力,可当他捧着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站在面前时,徐庶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春寒料峭的清晨,徐庶与娄晓娥登上飞往魔都的班机。
舷窗外云海翻涌,恰似他们即将面对的未知挑战。
凭借港商身份,他们很快在黄浦江畔拿下黄金地块。
在羊城,他们改造西关大屋打造岭南风情酒楼。
在天津,食品公司的生产线昼夜不停,将北方特色糕点销往全国。
而在新兴的鹏城,第一家晓庶控股的连锁酒店正在蛇口崛起。
夜深人静时,徐庶站在酒店顶层俯瞰霓虹闪烁的城市,口袋里的怀表传来轻微震动。
尽管受限于条件,无法将空间物资运往更远的南方。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一九九二年的春风格外燥热。
徐庶站在深圳国贸大厦旋转餐厅里,手中攥着当天的《特区报》,报纸头版那位老人的南方讲话还在散发着油墨香。
他透过落地窗俯瞰这座正在苏醒的城市,塔吊林立的工地上,打桩机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机票改签好了。\"
娄晓娥踩着高跟鞋走来,香奈儿套装外披了件浅色风衣,\"四九城那边已经接到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召开紧急董事会。\"
徐庶将报纸对折塞进公文包,金属拉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文包里还躺着份被翻皱的《关于加快第三产业发展的决定》,内页用红笔圈出的段落旁写满了批注。
\"先从生鲜超市入手。\"
电梯下行时,徐庶突然说,\"老百姓的菜篮子是最实在的。\"
娄晓娥从坤包里取出化妆镜补口红,镜面反射出她眼底跳动的火光。
\"物流公司要同步成立,我在香江见过屈臣氏的供应链。\"
她啪地合上镜子,\"至于房地产...东三环那块地...\"
\"已经让兮辰去接触了。\"
徐庶看了眼腕表,表面泛着冷光的百达翡丽是去年他五十岁生日时娄晓娥送的。
\"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老练。\"
五年后的香江会展中心,米字旗缓缓降下。
徐庶站在观礼台上,感觉娄晓娥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他的袖口。
当《义勇军进行曲》响彻维港时,他看见这位在商海沉浮半生的女强人,眼角泛起了细碎的光。
\"该回家了。\"
娄晓娥轻声说,身后中环写字楼\"晓庶控股\"的霓虹招牌正在晨光中渐渐暗淡。
搬迁总部那天的北京晴空万里。
长安街边的集团大楼前,三面旗帜在风中舒展——最中间的国旗鲜红夺目,两侧分别是蓝底白字的司旗和绣着\"晓庶\"二字的丝绸旗。
徐望舒带着华东团队调试视频会议系统时,徐灵雨正用流利的英语与伦敦分部确认股权交割文件。
只有徐兮辰注意到,父亲在抚摸大堂那幅《万里长城》浮雕时,指腹在\"山海关\"三个字上停留了许久。
千禧年钟声敲响时,徐庶在集团年会上宣布了放权计划。
台下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照亮了前排三位继承人的脸庞。
徐兮辰的沉稳像极了年轻时的徐庶,徐望舒眉宇间的英气与娄晓娥如出一辙。
而徐灵雨把玩钢笔的动作,活脱脱是两位创始人优点的结合体。
\"爸,华东区的数字化方案...\"散会后,徐兮辰在走廊追上父亲。
徐庶摆摆手,指向电梯口正在等他的娄晓娥。
\"跟你妈说去,我现在就是个顾问。\"
他笑着摘下胸前的董事长工牌,金属牌面在灯光下划出一道抛物线,最终稳稳落在儿子手中。
2008年8月8日晚,鸟巢上空的烟花照亮了包厢里每个人的脸。
徐庶看着场内翻涌的人浪,此刻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娄晓娥碰了碰他的酒杯,香槟气泡在杯壁炸开细小的水花。
楼下贵宾席上,徐家三姐弟正分别陪同各区域的重要客户。
大屏幕上显示中国代表队入场时,徐灵雨突然回头望向包厢,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徐庶后来才看到,照片里他和娄晓娥的银发在烟火中闪闪发亮,像两座历经风霜却依然挺拔的灯塔。
鸟巢上空的烟花还未散尽,徐庶已经将董事长印章装进了紫檀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