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苏依纯腻歪了一小会儿,秦恒到底还是走了。
那张写了城郊仓库地址的纸条,他小心放进兜里。
纸上的字迹似乎还留着苏依纯指尖的暖意,隐约有股香风。
黄有德,沈三石,苏璃,薛家……
再加上这个不知底细的仓库。
一张网,正在平城慢慢收紧,他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等着不如动起来。
秦恒心里定了主意,脚下不快不慢,踩着二楼的木楼梯。
“咚咚”几声,传得不远。
天工斋的一楼大厅,这个点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午后的日头从雕花窗格子透进来,打在青石板地上,光影一块块的。
空气里混着老木头、香烛还有点尘土的味道,是古玩店里常有的气味。
墙边立着几排高大的博古架,上面塞满了东西,铜的、瓷的……五花八门。
几个伙计陪着客人小声说话,偶尔能听见几句貌似懂行的话,还有人压着嗓子讲价钱。
秦恒进来,没几个人留意他。
他穿得普通,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跟一般来闲逛的年轻人差不多。
他眼神随便扫了扫,本想直接穿过大厅就走。
可快到门口时,一个玉器柜台前站着的人影,让他停了脚。
那身段,那打扮,扎眼得很,也熟悉得很。
柳宁芝?
她跑这儿来干嘛?
柳宁芝一身瞧着就贵的套装,挎着个牌子货的包,下巴抬着,正对着柜台里一堆玉镯子左看右看。
那架势,不像挑东西,倒像在检阅,好像这天工斋里就没她能看上眼的东西。
她拿起个绿镯子,对着光瞅了瞅,撇了下嘴又放下,举手投足间,那股子拿捏出来的矜贵和挑剔劲儿,生怕别人看不见。
更让秦恒眼皮一跳的是,正围着柳宁芝转,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褶子的男人,居然是吴三通!
就是前几天在灵宝阁,拿个假的海兽葡萄镜想蒙他,结果被他像扔垃圾一样丢出去的那个!
这家伙,记吃不记打啊!
秦恒心里一下就亮堂了。
这吴三通,十有八九是瞧柳宁芝这身行头,像个有钱的冤大头,就凑上来了。
肚子里憋着什么坏。
骗钱?骗人?或者都要?
就柳宁芝那点眼力,让吴三通这种老江湖几句话就能忽悠瘸了,这几乎是铁定的事。
柳宁芝好像察觉到有人看她,扭头也瞧见了秦恒。
她先是一怔,估摸着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他。
接着,那点意外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视,里面还掺着点急着显摆的得意,活像只开屏却不怎么好看的孔雀。
“哎呦!”
柳宁芝嗓门拔高,又尖又嗲。
“吴大师,您眼力真好!快帮我瞧瞧这镯子,值不值他们说的这个价呀!人家自己看了半天,心里都没底呢!”
她说话时捏着嗓子,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秦恒那边瞟,意思很清楚。
瞧见没,我身边这位才是真行家,不像有些人,全凭撞大运。
吴三通被她一捧,本来有点驼的背立马挺直了不少,像模像样地拿起那玉镯,又是哈气,露出一口大黄牙,又是对着光眯眼看,嘴里还叽里咕噜的。
“嗯……柳小姐,您瞧这水头,这颜色,虽说够不上顶级的帝王绿,可也算是冰糯种里不错的了。”
“再看这工,线条顺溜,不呆板……不过嘛……”
他故意拉长了音,眼睛却飞快地扫了眼镯子下面的价签。
又溜到柳宁芝那张既期待又有点虚荣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