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薛仁贵的跟班还在眉飞色舞地听着众人的吹捧。
台下,薛仁贵也挺享受这份面子。
角落里,柳雪那带着怨气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秦恒,这会儿看见薛少的跟班献宝,又瞄到秦恒皱眉的样子,她眼珠子骨碌一转,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秦恒心里有点犯嘀咕。
说,还是不说?
点破这幅假画,那可就把薛仁贵往死里得罪了。
刚才那赌局已经让他丢了大人,现在再当众打他的脸,那后果……
薛家的势力,真不是他现在惹得起的。
可是,就这么看着一幅假得有点离谱的东西,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吹成宝贝,甚至可能让别人花大价钱“买”回去,他心里又堵得慌。
尤其是瞅着薛仁贵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秦恒心里就没来由地不痛快。
眼看主持人准备让下一位上台,想把这“唐寅真迹”的事儿翻篇过去,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前排突兀地响了起来。
“等一下。”
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投向了声音的主人。
秦恒!
“这画……”
秦恒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我看……怕是不对。”
这话一出,整个礼堂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瞬间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脑袋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盯住了秦恒。
眼神里有惊讶,有不解,有等着看好戏的兴奋,但更多的,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子,是昏了头吗?!
刚刚才跟薛大少杠上,现在居然又跳出来,质疑薛大少“看上”的画?
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死么?
薛仁贵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黑得能拧出水,眼神阴沉沉地钉在秦恒身上,嘴角扯出一个带着寒意的笑。
台上那个献画的跟班更是急了眼,脸涨得通红,指着秦恒就骂。
“你他妈算哪根葱?薛少的眼光也是你能乱说的?这可是唐寅真迹!你看得懂吗你?穷鬼一个,少在这儿出风头,也不嫌寒碜!”
面对那跟班的叫骂和薛仁贵几乎要喷火的眼神,秦恒反而平静下来。他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画上,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一点慌乱。
“我是不是穷鬼,跟这画是真是假,挨得上吗?”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画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全场的人都听见。
“这幅《秋风纨扇图》,猛一看,是有点唐寅的意思,笔法也还算过得去。但是……”
他话头一转,语气变得肯定。
“第一,这墨色太跳,少了古墨那种沉下来的厚重感,尤其是仕女衣服褶子那几笔深墨,看着倒像是新墨水的光泽,不是松烟墨或者油烟墨那种感觉。”
“第二,用印。唐寅常用的印章,像‘南京解元’、‘六如居士’这些,印泥大多是油印,颜色稳重。但这画上的印章,颜色太艳,印泥看着也发飘,倒像是现在仿的。”
“第三,也是最要紧的一点,纸张。”秦恒抬手指了指画卷的边沿,“明朝的好宣纸,纤维长,有韧劲,放几百年,那股子‘骨力’还在。可这幅画的纸,看着是黄了旧了,但纤维短,发脆,韧性不够,更像是用近代机器造的纸仿出来的皮纸效果。不信的话,找个高倍放大镜看看边角料,一目了然。”
秦恒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点出来的都是书画鉴定上的硬道理,不是瞎咋呼。
台下懂行的人,脸色慢慢都严肃起来。一些刚才跟着起哄的人,这会儿也讪讪地闭了嘴,再看那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
那几个之前被请上台的“专家顾问”,这会儿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交头接耳,有人甚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收敛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