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一股比外界更加浓郁、更加凝滞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的动作都微微一顿。
院子不大,却异常整洁,地面铺着青石板,缝隙间看不到一丝杂草。只是那些石板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白霜,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没有消融的迹象。院角栽种的几株耐寒植物,叶片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僵紫色,边缘卷曲,了无生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药草和某种奇异矿石的特殊气味,试图中和这里的寒意,却显得力不从心。
整个小院安静得可怕,连一丝风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苏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侧身让开,对林辰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快步走向正屋。
林辰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的景象,最后落在那紧闭的房门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阴寒能量的源头,就在那屋子深处,如同一个不断散发着冰冷辐射的黑洞。
苏烈在房门前停下,轻轻叩了三下,声音压得很低:“老爷,属下回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苏烈又等了几息,才缓缓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昏暗许多,窗户似乎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了大半。寒气更加逼人,几乎是实质性的,让苏烈这种修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房间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炉,里面燃烧着某种暗红色的晶石,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但显然无法驱散这深入骨髓的寒冷。墙角和桌案上,还零散地放置着一些玉石、符箓之类的物品,隐隐构成一个试图压制寒气的阵法雏形,但能量流转晦涩,效果微乎其微。
房间的最里侧,是一张宽大的寒玉床。床上铺着厚厚的白色裘皮,一个少女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锦被。
那应该就是苏灵儿了。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她的呼吸极其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如同轻纱般笼罩在她身体周围,随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而微微波动。她的头发散落在枕上,发梢也带着冰霜的痕迹。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即将被彻底冻结的琉璃艺术品,脆弱而美丽。
林辰的目光落在苏灵儿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寒毒已经侵入极深,几乎与她的生机本源缠绕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无论是寒毒爆发还是强行驱离,结果都可能是致命的。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带着疲惫的声音,从房间的阴影角落里响起。
“苏烈,你回来了。”
林辰这才注意到,在房间一侧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影。之前因为光线昏暗,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寒玉床上,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那人缓缓站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挺拔,穿着一身暗青色的锦袍,虽然面容带着深深的倦意,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但眉宇间依然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沉稳。他的眼神锐利,如同鹰隼,此刻正落在苏烈身后的林辰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这便是寒水城城主,苏延廷。
苏烈连忙躬身行礼:“老爷,属下幸不辱命,从阴风涧请回了这位……林辰大人。他说,有办法救治小姐。”
苏延廷的目光在林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太年轻了,气息也并不如何强横外露,反而显得有些内敛平静,与他想象中能够闯过阴风涧并声称能治好女儿奇毒的高人形象,相去甚远。
他不是没有请过名医,甚至动用关系请来过宗门里精通岐黄之术的长老,但都对灵儿体内的寒毒束手无策,甚至断言除非有传说中的至阳至刚的天材地宝,否则药石罔效,只能以温养之法尽量拖延。
这个年轻人,凭什么?
苏延廷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位小兄弟,苏某感谢你走这一趟。只是灵儿的病……非同寻常,连丹阳宗的木长老都束手无策。不知小兄弟师承何处?有几分把握?”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耳中,无形中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这不是刻意针对,而是长期身居高位自然形成的气场。
苏烈在一旁有些紧张,生怕林辰这位性子有些冷淡的大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