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蛟蛇剧痛之下,尾部横扫洞壁,整座水府轰然坍塌。蔡佳轩只觉一股巨力撞来,肋骨似要尽断,却仍以竹杖撑住最后一片穹顶,朝王嘉馨大喊:“快走!去岸上布控水阵!”
王嘉馨见他胸前血透重衫,目中闪过痛楚,却知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她反手甩出剑穗,缠住蔡佳轩腰间,借势将他拖向水面。待二人跃出黄河时,身后已是浊浪滔天,决堤的黄水如黄龙出闸,直扑下游村落。
“糟了!”蔡佳轩强提真气,望向溃堤处,“此蛟一死,水势失控,若不及时堵住……”
王嘉馨已取出雄寒光剑,双剑合璧之下,剑光化作长虹贯日。她足尖点水,如踏雪无痕,瞬息间在决堤处布下二十八道剑桩,每道剑桩都刻有先天控水符纹。蔡佳轩见状,将竹杖抛向空中,大喝一声:“长!”竹杖竟化作千丈巨梁虚影,横跨两岸,如定海神针般镇住狂涛。
“嘉馨,引动水精真气!”他捏出法诀,口中诵念《禹贡治水经》,“昔日大禹导河,曾留水精石镇于河底,此刻唯有借上古神物之力!”
王嘉馨闭目凝神,双剑齐挥,水面顿时浮现出九道金色漩涡。少时,漩涡中浮出一块刻满蝌蚪文的青石——正是河伯水精。她以剑指凌空书写“安澜”二字,青石应声飞起,嵌入溃堤处,竟如磁石般吸住四周泥沙,形成一道临时堤堰。
然而蛟蛇死前掀起的水势太过汹涌,堤堰岌岌可危。蔡佳轩见王嘉馨脸色苍白,知她真气损耗过度,遂强撑起身,咬破指尖在竹杖上画出血符。竹杖骤然分化出万千竹枝,如活物般钻入泥沙,编织成一张巨网,将堤堰牢牢缚住。
“相公,你的伤……”王嘉馨伸手欲扶,却见他唇角溢出黑血——原来方才被蛟蛇独角所伤时,毒血已侵入心脉。
“无妨。”他扯出一丝苦笑,“先顾百姓……”话未说完,便栽倒在王嘉馨肩头。
五更天晓,黄河水势终于渐缓。蔡佳轩在王嘉馨的玉清玄气调理下悠悠醒来,只见岸边聚满百姓,正对着他们不住叩拜。
“先生醒了!”先前那少年奔来,手中捧着一碗热粥,“多亏二位仙长,不然我们……”
蔡佳轩望向远处漂浮的蛟蛇尸体,独角已断,巨目圆睁,竟似死不瞑目。王嘉馨见状,取出随身佛珠,轻声诵念《往生咒》。一缕青光自剑尖溢出,钻入蛟蛇额间,其目中凶光渐散,最终化作一尾尺许长的青鱼,随波而去。
“它修炼五百年,本可位列仙班成为那真龙,却因一念之差,落得魂飞魄散。”王嘉馨叹道,“天道虽宽,难容杀孽啊。”
蔡佳轩轻抚竹杖,见杖头新添一道血纹,恰似蛟蛇独角形状,忽然顿悟:“所谓天道,非冷硬之规,乃众生之心。此蛟若知顺流而修,不逆天而行,何至于此?”
正说话间,有老丈携酒食前来致谢,身后跟着数位里正,皆欲以“活神仙”相称。蔡佳轩强撑起身,朝众人摆手:“我等非仙非神,不过是天地间一过客。诸位且记住——人定胜天,唯有民心可镇江河。”
王嘉馨闻言,与他相视一笑。晨光洒在二人身上,映得寒光剑上的九龙剑穗熠熠生辉。远处,被水淹没的村落已露出屋脊,幸存的孩童在岸边追逐,啼哭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黄河水依旧滔滔东去,却已没了前日的狰狞。蔡佳轩望着手中竹杖,见那道血纹竟化作一片竹叶形状,随风轻颤。他忽然想起无名老道曾说“剑心通人心”,此刻方知,斩妖除魔易,斩却心中执念难。
“嘉馨,待此事了结,我们便……”他话未说完,却见王嘉馨指尖轻摇,眸中含着三分狡黠、七分温柔。
“先养好伤吧。”她替他拢了拢衣襟,“天道漫漫,又何必急在一时?”
旭日东升,照得河面上金波粼粼。二人相携立在堤上,看千帆过尽,忽听渔歌初起:
浊浪退尽晓星稀,孤舟摇碎满江晖
青竹杖头云影动,寒光剑底月光归
昨夜蛟龙翻玉阙,今朝仙子立金堤
但见白衣沾露重,不闻百姓哭声悲
千帆过处波心定,万木生时草色齐
莫向苍冥问因果,人间自有活神仙
东君漫撒桃花水,北斗轻摇柳絮衣
且醉且歌且垂钓,一竿风月一蓑衣
远处青山如黛,正合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正如这人间悲欢,纵有妖邪作祟,终会在真情与正义前,化作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