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蔡佳轩带着众人出城时,发现路边的枯树上挂着十几具尸体,都是昨晚搬运粮食的百姓。匈奴骑兵的马蹄印在雪地上格外清晰,显然是循着足迹追来的。
“往山林里走!”他挥动寒竹,杖头扫过积雪,竟辟出一条小径。寒竹此刻已完全变了模样,竹身泛着青玉般的光泽,竹节处凝结着冰晶,仿佛将整个寒冬的气息都融入了其中。
他们在山林里走了三天,终于遇到一支汉人坞堡的巡逻队。领头的老者看见王嘉馨腕上的银镯,突然老泪纵横:“夫人可是江南士族?我等原是兖州百姓,避乱至此,已坚守坞堡三年……”
坞堡建在山腰,用原木和巨石堆砌而成,城墙上插着残破的晋朝军旗。当蔡佳轩扶着王嘉馨走进堡内时,看见的是比祠堂更惨的景象:伤兵躺在草席上呻吟,妇人在磨盘前碾着草根,孩童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粮食只能再撑三天。”老者叹了口气,“上个月匈奴人来抢粮,我们死了三十多个青壮,如今能拿动刀的,只剩十几个老头子……”他忽然盯着蔡佳轩的寒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这竹杖,可是道门法器?当年我曾见过罗浮山的真人,他们的法宝便有这般气象……”
蔡佳轩还未答话,忽闻山下传来号角声。一匹快马冲上山来,骑手浑身是血:“不好了,匈奴人带着狼来了,足有五百骑!”
坞堡的警钟敲响,声音在山谷中回荡。蔡佳轩登上城墙,只见山脚下烟尘滚滚,数百匹战马踏雪而来,马背上的胡骑披着兽皮,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前方的战马上,坐着个身材魁梧的胡人,肩头站着只孔雀,尾羽展开足有丈余,每片羽毛上都嵌着红宝石,在雪地中格外刺眼。
“那是匈奴右贤王刘贤,”老者声音颤抖,“他身边的孔雀妖,能喷出毒雾,去年整个陈留郡的百姓,都是被这妖物害死的……”
王嘉馨忽然拽了拽蔡佳轩的衣袖,指着胡骑后方:“你看,那些狼……”
所谓的“狼”足有牛犊大小,皮毛泛着铁青色,眼睛里透着妖异的红光。它们并非普通野兽,而是被妖邪驯化的“狼妖”,嘴角流着涎水,爪子上沾满了人血。
“佳轩,寒竹能对付它们吗?”王嘉馨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她知道蔡佳轩的修为尚浅,而对方不仅有妖物,还有数百骑兵。
蔡佳轩握紧寒竹,感受着杖身传来的脉动:“试试吧。黑熊大哥的仇,百姓的苦,总得有人来讨。”他转身对老者说,“请让人准备滚木礌石,我去会会那孔雀妖。”
他跃下城墙,寒竹在雪地上点出一串青斑。刘豹看见他,纵声大笑,一拍肩头孔雀。孔雀长鸣一声,尾羽展开,无数细小的毒针如暴雨般袭来。
蔡佳轩挥动寒竹,青光化作屏障,将毒针尽数扫落。他趁机欺身而上,寒竹直击孔雀妖的头颅。孔雀妖反应极快,翅膀一拍,竟卷起一阵腥风,将积雪吹成冰刃。
“汉人小子,你是第一个能接我三招的!”刘贤抽出弯刀,刀刃上刻着蛇形花纹,“今天本王就让你看看,胡人的刀,是怎么割汉人的头——”
话未说完,寒竹已扫过他的马腿。战马悲鸣倒地,刘贤狼狈地滚在雪地里。蔡佳轩正要追击,忽觉脚下一紧,竟是狼妖扑了上来,利齿咬住了他的靴底。
他挥舞寒竹,杖头竹须突然伸长,如活物般缠住狼妖脖颈。被缠住的狼妖发出惨叫,身体迅速萎缩,露出里面被妖丹控制的野狼骸骨。
“你竟敢杀我的狼!”刘贤爬起来,眼中满是疯狂,“来人,放火烧山!让这些汉人都陪葬——”
胡骑们取出火油,泼向坞堡的木门。蔡佳轩心急如焚,知道一旦大火燃起,坞堡内的老弱妇孺必死无疑。他忽然想起寒竹吸收了黑熊的血气,或许能引动水脉。
“寒竹,借水!”他将内力注入杖身,闭目感应地下的水脉。寒竹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杖头竹须插入雪地,竟有冰柱从地下涌出,顺着火油蔓延的方向冻结。
胡骑们惊惶失措,纷纷后退。刘贤见势不妙,拍打着孔雀妖想要逃走。蔡佳轩岂会放过,寒竹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光,直取孔雀妖的七寸。
孔雀妖发出凄厉的叫声,尾羽散落如雪。刘贤被波及,胸口被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倒在雪地里抽搐。蔡佳轩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眼中的恐惧:“你可知,你烧的每一座城,杀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冤魂,夜夜来找你?”
刘贤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了喉咙。他伸手想要抓住蔡佳轩的衣角,最终却无力地垂下,眼中倒映着坞堡上空的青天——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后一片天空。
战斗结束后,坞堡的百姓围着蔡佳轩,眼中满是感激。王嘉馨靠在城墙上,看着他被众人簇拥,忽然想起在江南时,那些世家子弟对他的轻蔑与嘲笑。如今在这乱世之中,他却成了百姓的依靠,手中的寒竹,也不再是普通的竹杖,而是承载着无数亡魂的希望。
夜里,蔡佳轩坐在篝火旁,清理寒竹上的血迹。经过此战,竹杖上的符篆愈发清晰,杖头甚至长出了几片新叶,在火光中轻轻摇曳。王嘉馨递来一碗热汤,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发现那里烫得惊人——原来他在引动水脉时,内力反噬,已受了轻伤。
“傻不傻?”她轻声责备,取出从江南带来的伤药,“以后别这么拼命,你若有事,我……”
蔡佳轩抬头望着她,火光映得她脸颊通红,眼中的担忧比任何灵丹都要温暖。他忽然想起在长江渡头,她解下玉佩时的决然,想起她在祠堂里为百姓治病时的温柔,忽然觉得,这乱世虽苦,却因有她在侧,而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嘉馨,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他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胡人铁骑,妖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单凭我们两人,寒竹双剑,能护得住多少人?”
王嘉馨放下汤碗,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前:“你听,这里在跳。只要它还在跳,我们就不能放弃。就像你说的,有些路,总要有人先走。哪怕只能护得一人周全,救得一户平安,也是值得的。”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向夜空,与远处的磷火交相辉映。蔡佳轩望着怀中的寒竹,忽然明白,这竹杖之所以能成器,并非因为它吸收了妖血,而是因为它承载了乱世中无数人的执念——对生的渴望,对善的坚持,对公平的向往。
他将王嘉馨轻轻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坞堡外,北风依旧呼啸,但他知道,只要两人同心,寒竹不折,这世道纵使如冰如霜,也终会有化冻的那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