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黄才义勒马立于瓮城箭楼之上,五指摩挲着青砖缝隙渗出的硝石粉末。
这座号称\"铁铸襄阳\"的雄城此刻宛若巨兽匍匐,十二座棱堡将护城河切割成锯齿状的光带,城垛间游走的守夜人举着火把,火光映得女墙上的《武经总要》石刻忽明忽暗。
“大人,总旗大人说西水门戍卫需再增派三队弓手。”传令兵递来蒙汉双文的调令竹符,鎏金狼首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总旗是入城之后卓格图获得的新官职,黄才义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官居几品,只知道他们被编入城防军,负责戍守西水门。
当年父亲在襄阳的事迹,他只是略有耳闻,至于父亲是如何立功后来又是如何解甲归田,他一无所知。
所以他只能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象当年是怎样一番壮烈的场景。
“我知道了。”黄才义送走传令兵,朝城下扫视一眼后便转身下楼。
卓格图“升官”之后便将指挥权全权交给了黄才义,他自己则奔波于营帐和内城之间,所以现在黄才义在这只队伍中算得上“一人之下,千人之上”。
行至城楼下,正要奔赴营帐,忽地从马旁闪过一人,黄才义从余光中看见此人在面朝自己时刻意拉了一下兜帽。
再回头,这人已经融入涌动的人群——突然涌入两千名将士,就好像在翻滚的油锅中泼了一瓢凉水,让原本就混乱的襄阳城彻底开了锅。
百姓惧“官”,有时隔着老远,百姓见了自己便会绕道,黄才义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营中,安排好卓格图吩咐的事宜,黄才义便回到自己帐中。
进城之前,吴乐生和华喜儿以道不同为由辞别了黄才义一行人,近段日子卓格图痴心中原玄学又把陈先生带去了主帐,所以此时,黄才义帐中只剩萧经武和韩子沫二人。
萧经武黄才义明白,习武之人,对征战沙场天生向往,再一个,他还念着自己的救命之恩。
韩子沫没有走,进城的时候黄才义就放了她,告诉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走,韩子沫没有给明确的回复,但是没有走。
黄才义也明白,韩子沫之所以留下,还是想报仇。
“城外情况如何?”萧经武在跟韩子沫说着什么,见了黄才义立马换了话题。
黄才义边脱藤甲边打量一旁怒目相向的韩子沫,“跟往常一样,今晚还能睡个安生觉。萧大哥,你刚才跟她说什么呢?”
韩子沫虽然留了下来,可是就跟哑了一样,从进城开始,黄才义就再没听她出过声。
“我告诉她先别想报仇的事,现在保命为重。”
黄才义脱掉靴子,走到韩子沫面前,盯着她那双恶狠狠的大眼睛,“不!弑家之仇不共戴天,换做是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报仇也是头等大事。只不过韩子沫,你有那个实力吗?你想杀我,首先得打得过我。你想杀卓格图,首先得打得过他那帮随从。你想杀皇帝,就得推翻整个大元朝。”
韩子沫眼珠滚动,眼里尽是仇恨和不甘,她嘴角不时地抽动,可自始至终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黄才义忽然满意地笑出来,退回到自己褥子上,“不错,保持这种精神活下去,或许终有一天你能大仇得报。韩子沫,你终于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