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中年修士玄衣烈烈,胸前金乌纹似要破衣而出。他身后弟子们背负的剑匣齐齐震颤,匣中未出的宝剑已在地面刻出深深沟壑。
“徐夫子的《万里云笈》已臻化境。“天剑宗主司马麟抱拳时,袖口滑落几点未熄的太阳精火,“下次论剑,还望夫子不吝赐教。“
山风骤急,吹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儒门门主徐夫子袖中《春秋册》无风自动,天剑宗主司马麟腰间赤霄剑自行出鞘三寸——两股截然不同的威压竟在虚空碰撞出金石相击之声!
围观修士中有人惊呼:“快看地面!“
青石板上,左侧霜纹凝成圣贤语录,右侧火痕绘出剑招轨迹,二者交界处不断迸溅出青红交错的灵光。直到天穹宗迎客钟响起,这无声的较量才化作漫天光雨消散。
“请!“
“请!“
两位大能相视一笑,并肩踏上云阶。他们身后,儒生们吟诵的《大学》章句与剑修们铮鸣的本命宝剑,在天幕上交织出恢弘的太极图案。
许千墨眯眼看着那尚未散尽的云痕,突然问道:“儒门的书和天剑宗的剑打起来,你们说谁会赢?“
江寒远远看着说道:“难说,两派历来就喜欢切磋,谁也不让谁,每年都要来这一下子。”
持剑长老见得二人,已笑着拱手:“二位光降亲临,实使天穹宗蓬荜生辉,里面请。”
自有人上前,引双方入内。
廊下众人看见,却都小声议论:“这次看起来我们的对手很多,天剑宗和儒门也要参加……”
自徐夫子、司马麟到后,天上那些流光也紧随着落了地。继儒门与天剑宗之后,八方修士接踵而至——
南诏国师巫月明脚踏六牙白象凌空而降,象辇四周悬浮着十二面青铜巫鼓。每落下一步,鼓面便自行震响,声波竟在空中凝成南疆古老的祈福图腾。身后三十六名银甲侍卫手持玄铁苗刀,刀锋所向之处,连山风都为之凝滞。
瀛洲蓬莱岛主玉清子乘九色鹿车破云而出,车辕上悬挂的琉璃宫灯映照出海外仙山的虚影。随行七位长老各执法器:或持蟠桃枝,或捧不老泉,最末那位紫袍老者怀中竟抱着一尾尚在游动的阴阳锦鲤,鱼尾摆动时洒落点点星沙。
忽闻天际传来《霓裳》仙乐,夷州君侯叶灵官倚在白玉琵琶幻化的飞舟上,指尖轻拨间,弦音凝成实质的阶梯铺展至山门。身后十二乐姬手持笙箫,每走一步便有一朵金莲自脚下绽放,转瞬开满整条山道。
中州神都伊川书院的青鸟方阵恰在此时掠过云海,百名学子身着黛蓝儒衫立于鸟背,手中展开的竹简竟在空中拼出《河图》《洛书》的阵纹。为首的大祭酒屈指轻弹,一枚黑白棋子落入云中,霎时演化出方圆十里的玲珑棋局。
“轰——“
西北方向突然炸开一团赤焰,焚天谷修士骑着火鸦呼啸而来。谷主炎烬赤发飞扬,腰间悬挂的离火鉴将方圆百丈的雨露瞬间蒸干。弟子们手中所持并非寻常法宝,而是一枚枚跳动的地心火种,所过之处山石皆熔为琉璃。
与之相对的寒光自东北角亮起,北冥玄宫众人乘冰雕雪凰翩然而至。宫主霜无涯银发如瀑,足尖轻点处绽开层层冰莲。随行弟子肩扛玄冰棺,棺盖开合间泄出的极寒之气,竟让飘落的桃花定格成晶莹的冰雕。
最令人瞠目的是西南沼泽方向——五毒教教主盘坐在一只三层楼高的碧玉蟾蜍头顶,蟾蜍每次吐息都喷出七彩毒雾。教众们手腕缠绕的活体毒蛇昂首嘶鸣,蛇信吞吐间将空气腐蚀出嘶嘶白烟。
“快看天上!“有修士突然惊呼。
九霄云外,三艘浮空楼船正撞碎罡风而来。船首分别站着:西域大光明寺的住持手持八宝转轮,漠北狼族的可汗肩蹲金瞳苍狼,东海鲛人国的女王发间珠钗竟是用活着的夜明珠串成。甚至还有一些宗门内身份显赫的长老或修士,各持名帖,不请自来。
众人初时还不觉得,到得深夜,眼见来者依旧络绎,后面还不知有多少,终于渐渐发现不对。
有人怀疑:“这,这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有人嘀咕:“先前我就想说了,怎么连各大宗门的首座、甚至其他州的君侯,都亲自来了?我们仙门大比,参加的虽都是各门派俊杰,可怎么算修为也都不超过元婴期,值得这么多大人物前来吗?”
众说纷纭,各有猜测。
江寒捅了捅许千墨:“千墨,你一定知道为什么?这次为何来了这么多人……况且我看那些宗主虽然脸上带笑,实则眼角凝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但旁边的许千墨远远向天边看得一眼,却轻声一叹:“只怕和我师尊有关…你还记得那日大殿之上…”
江寒脸色一白,神色凝重,他自然记得。
那日风夜上仙的弑神言论,想来这一次如此多大人物前来,必是和这有关的缘故。难道弑神行动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苏瑶光也脸色不好看:“那我们这次的大比还能顺利举行吗?”
江寒也满脸忧虑说:“我们该怎么办?”
许千墨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金属臂,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瞥了江寒一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仙门大比在即,你该操心的是待会儿别被别的宗门的人一剑劈下擂台。“
江寒一愣,折扇“啪“地合上:“可那些宗主们——“
“宗主们的事,自有宗主们操心。“许千墨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我们这些小辈,只管好好比试,别给自家宗门丢脸就是了。“
苏瑶光攥着药囊的手指微微发白:“但若真有什么变故......““能有什么变故?“许千墨耸耸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们这群金丹都没结圆满的去掺和那些老怪物的谋划?“
她这话说得轻巧,可江寒却敏锐地注意到,许千墨的金属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再说了,“许千墨忽然转身,朝问天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各派弟子已经陆续登台,法宝灵光交织,剑气纵横,俨然一派仙家盛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