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哥见局面已十分紧张,快要达到预期的威慑效果,故意在厅中踱来踱去,朝着黎家宾客数人左看看,右瞧瞧,仿佛在挑选下一个目标。
一众人战战兢兢,唯恐被疤哥选中。
“幼时老祖母讲过一个故事,老虎要吃猴子,猴群会把最弱的那只推出来,献祭给老虎,今天,没有用。”疤哥看着众生相,渗人地笑道:“黎大人的财宝,我们清风寨志在必得,拿不到手,你们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黎家宾客们俱肝胆欲裂,那名缺门牙的老者,踉跄摔倒在青砖地上,嚎啕痛哭起来:“阿大,四叔平日里待你怎样,他们要甚么物事,赶紧让他们搬走,留得性命在,四叔补你五百两银子。”
还有几名黎氏本家纷纷情绪失控,顿足捶胸起来,有的喊“大哥”,有的嚎“大伯”,甚至还有个中年男子涕泪四流,叫道:“好汉爷饶命,我是黎家旁支,已经出了五服。”
疤哥转身向着黎纨道:“黎大人,不替贵宗亲们考虑考虑吗?”
黎纨不为所动,报以无言。
疤哥独角戏唱太久,脸上有些挂不住,瞟了瞟其余人,森然道:“看来,黎大人没把这些老家伙放心上,也是,风烛残年的老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米粮,不如,咱们换一换,这回换个小年轻?”
他的目光来回闪烁,最终停在王恒与小才身上,手下喽啰遂揪住二人,拖至黎纨面前。
小才顿觉身旁几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早先关于疤哥是卫所军官的推测难道猜错了,清风寨的人,当真是山贼?莫非,今日要命丧于此了,他惕然心惊,额头冒汗,脑袋嗡嗡作响。
疤哥向喽啰作个手势,狂笑不已:“翩翩少年郎,九泉之下莫要怨我,要怪就怪你们来错了地方。”
王恒心跳到嗓子眼,头脑轰轰然,强自镇定思索对策,余光中见小武右手叉腰,似乎在摸索甚么,其余人等无论老幼均惊慌无措,唯有陈大老爷毕竟是做过官儿的人,尚有几分沉着。
“且慢。”黎纨睁开双眼,声音虽然委顿,却不容置疑:“这两位小王相公你动不得,他们是文渊阁大学士、次辅王相公的嫡派子侄,有数百个聚宝寺僧人都知晓他今日来了我黎府祝寿,稍加询问你们的行迹就会败露,若是你一意孤行莽撞行事,连你的上峰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惊疑不定,竖起耳朵唯恐漏掉他们的对话。
“果然是个老狐狸。”疤哥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老羞成怒,挥手让喽啰放了二人,上上下下打量黎纨,迟疑道:“他们两个可以不死,既然被你看破关节,说不得咱们白跑这一趟,也要灭了你的口。”
疤哥来回踱步,显见得内心十分挣扎,看来他初时确实没打算下死手。
黎纨颓然盘坐在青砖地上,老僧入定一般,低低道:“夫人要取我性命,只管来取。”
石破天惊。
“嗬。”一片压抑着的呼叫声,还有几人没听清话语,见众人惊诧,只当是大难临头,抱头嚎哭起来。
“你少含沙射影。”疤哥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右手握拳,良久忽然拔出手下喽啰的佩刀,慢慢朝黎纨头顶划去。
王恒心道不妙,黎大人危急。
忽然有盏油灯横空扫过砸向疤哥,疤哥反手用刀背轻轻一挡,但觉似有股强力把油灯粘在刀背上,疤哥举重若轻,缓缓将油灯掷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