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皮城,细雨如丝。
太守府后院的药炉终日不熄,袅袅青烟混着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荀采立于廊下,指尖轻捻着一株新采的茯苓。一个月前那个傍晚,她与袁绍的约定犹在耳边。
“荀姑娘,甄夫人的药煎好了。”侍女轻声唤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荀采收回心神,将茯苓交给一旁的药童:“研磨成粉,与之前的药方一同煎煮。”她接过药碗,指尖试了试温度,这才朝甄姜的寝房走去。
穿过回廊时,她听见庭院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必回头,她也知道那是袁绍派来监视她的人。
这一个月来,无论她走到何处,总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起初她心中不悦,后来反倒习惯了——在这权力交织的将军府中,谨慎本就是生存之道。
甄姜的房门半掩着,荀采轻叩三下,听到里面传来虚弱却温柔的应答声才推门而入。
“夫人,该用药了。”荀采福了福身,抬眼时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比起一月前奄奄一息的模样,甄姜如今面色已有了血色,虽然仍显苍白,但那双杏眼中的神采已恢复了大半。
甄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竹简。
见荀采进来,她放下书卷,温婉一笑:“有劳荀姑娘了。这些日子多亏你悉心照料,我已觉得好多了。”
荀采将药碗递过去,顺势为甄姜把脉。指尖下的脉象平稳有力,已无当初的紊乱之象。“夫人恢复得比预期要快,再调理半月,应当就能下床走动了。”
甄姜轻啜一口汤药,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这药比昨日的苦些。”
“我加了一味黄连,虽苦却对夫人的内热有奇效。”荀采解释道,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这是蜜饯梅子,夫人服药后可含一颗,去去苦味。”
甄姜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荀姑娘有心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将军他...近日可好?”
荀采垂眸,掩饰眼中的复杂神色:“将军体内毒素沉积已久,需慢慢调理。不过...”她抬眼,给了甄姜一个安抚的笑容,“已比一月前好了许多,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荀采不必回头,便知道是谁来了——那脚步声她已听了整整一月,每次响起,都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
“夫人今日气色不错。”袁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荀采转身行礼,目光却不敢直视:“见过将军。”
“荀姑娘不必多礼。”袁绍虚扶一下,目光在荀采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甄姜,“方才听你说我已好转,怎么,在夫人面前就不敢说实话了?”
荀采心头一跳,抬眼对上袁绍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时语塞。她确实隐瞒了部分实情——袁绍的病情远比甄姜复杂,那些沉积的毒素若不清除干净,随时可能复发。
甄姜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轻咳一声:“将军莫要为难荀姑娘。她尽心医治,我才能恢复得这般快。”
袁绍轻笑一声,走到窗前:“开个玩笑罢了。荀姑娘医术高明,我自是信得过的。”他望向窗外渐停的雨丝,“只是这连绵阴雨,让人心中郁结。荀姑娘,不若陪我到园中走走?”
荀采心中警铃大作。
一个月来,袁绍从未单独邀她相处。
她下意识地看向甄姜,后者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
“妾身遵命。”荀采福身应下,心跳如擂鼓。
袁绍向甄姜嘱咐几句好好休息的话,便转身向外走去。荀采跟在他身后半步,注意到他的步伐虽稳,却比常人慢了些许——那是毒素影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