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将粼粼波光洒在白河之上。
许攸站在楼船甲板,望着桅杆上猎猎作响的\"袁\"字大旗,掌心沁出的冷汗将竹简地图洇湿了一角。
船队顺着暗流缓缓东行,三十艘走舸首尾相接,船头撞角劈开水面时发出的哗响,混着舱底辎重车轴的吱呀声,在河面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三支裹着狼粪的鸣镝尖啸着刺破苍穹,在云层炸开靛青色烟迹。
这是袁氏坞堡独创的暗语:首箭三旋为急令,次箭平射定方位,末箭狼烟锁河道。不过半盏茶功夫,上游十里处的望楼上腾起同样颜色的烽烟,紧接着更远处的山隘传来沉闷的鼓点。
河风突然转向,将袁绍船队的锦帆吹得猎猎作响。
船头掌旗的灰甲士兵突然瞪大眼睛——前方百丈处的河面竟横起三道铁索,岸边坞堡的垛口后,三十架床弩正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江风裹着铁甲腥气漫过船队,袁术踏着被水渍浸黑的船板闯入主舱,金丝绶带扫过舱门时刮出裂帛声。他盯着端坐案前的灰袍文士,眼角肌肉猛然抽搐:“许子远?”
“你为何在此?!”袁术的声音如同雷霆炸裂,惊得船上的水手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许攸站在船头,神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公路,此事另有隐情。”
袁术却不听解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继续追问:“哪个婢女生的竖子呢?他在哪?他藏哪里去了,给我搜!”他一声令下,如同猛虎下山,气势汹汹。
粮袋被利刃挑破时,陈年黍米混着秕糠簌簌坠落。
袁术抓起把碎谷摔在许攸脸上,粟粒粘在对方眉间如谶语:“尔等把袁本初的金银藏在鱼腹?还是砌进船底?”话音未落,亲兵已劈开舱底隔板,腥臭江水顿时灌入,却只见浸水的稻草随波翻涌。
“将军!”副将捧起湿漉漉的船契,墨迹晕染处显着汝南米行的朱印,“确是三月前发往荆北的商船队。”
袁术五指深掐进木案,碎木刺破掌心渗出鲜血,突然暴起踹翻水渍斑斑的粮箱:“竖子欺我!”舱外传来江鸥凄厉啼叫,三十艘走舸的帆索在风中绷如满弓?。
许攸面对袁术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却依旧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公路,别找了。本初之人并未在此,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袁术听罢,眼中怒火稍减,但仍旧紧锁眉头,他不甘心地问道:“那你在此,究竟所为何事?难道就是为了戏耍我不成?”
许攸微微欠身,语气平静地回答:“公路息怒,我之所以在此,实则是为了确保这批粮草能够顺利送往江东周家。
袁术的目光在这些普通粮草上扫过,心中涌起一股被愚弄的愤怒。他深知自己中了圈套,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转过头,目光如剑,直指许攸,声音冷冽地质问道:“袁本初人呢?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许攸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对袁术的愤怒早有预料。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回答道:“此时恐怕已经到颍川郡地界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