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震耳欲聋,夹杂着牛的嘶鸣声与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瞬间打破了殿内原本的喧闹。赵括迅速掀开殿帘,向外望去,只见一辆满载潞麻的牛车不知为何突然翻倒在丹墀下。赶车的老卒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神色惶恐。在牛车旁,一辆残破的车架倒在一旁,车辕上那枚相邦玉符在月光下闪烁着熟悉的光泽,赵括心中一紧,认出这正是蔺相如的车架。
蔺相如在侍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来,身上的朝服已被牛粪沾满,狼狈不堪,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束潞麻,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武器。“大王难道忘了吗?” 老人的咳嗽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仿佛要将整个黑夜撕裂。“当年秦攻阏与,若不是赵奢将军巧妙绕道险阻,出奇制胜,哪来如今的胜利?如今秦军大兵压境,我们怎能重蹈覆辙,犯那致命的错误?”
赵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殿中的大臣们见状,纷纷交头接耳,神色慌张,议论声在殿内此起彼伏。赵括的目光如炬,敏锐地瞥见平原君正躲在廊柱后,他袖口的蜀锦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宛如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蔺相如突然用力挣脱侍卫的搀扶,脚步踉跄地扑向赵王,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急切:“上党之地无险可守,若贸然收下,就如同抱薪救火,只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他手中的潞麻在挣扎中掉落地上,茎秆上密密麻麻的麻虱清晰可见,这正是苏三娘曾提及的,秦人用以判断潞麻产地的重要标志。
“来人!” 赵王怒不可遏,猛地拍案而起,声如雷霆。“将相邦送回府中,好生看管。武安君即刻前往长平,辅佐廉颇将军,不得有误。” 赵王抓起案头的玉印,狠狠地砸在地图上的 “长平” 位置,仿佛要用这一举动宣告他的决心。“再有胆敢进言拒绝上党者,视同动摇国本,定斩不饶!”
赵括望着蔺相如被侍卫强行拖走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老人手中的玉杖在挣扎中掉落,落在丹墀上,发出寂寥而无奈的响声,仿佛是历史沉重的叹息。赵括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束潞麻,仔细端详。麻秆上的虫蛀痕迹与他记忆中长平战场的军粮竟惊人地相似,这一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远处,平原君的马车正在忙碌地装载玉器,车轴转动时,他隐约听见车夫低声咒骂:“黑冰台的金子,可比上党的潞麻重多了。” 这一句低语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光亮,让赵括更加确信,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更鼓再次敲响,丑时已至。赵括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王宫城墙上,极目远眺。东方的天际,晨雾如轻纱般渐渐涌起,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墨离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身旁,神色凝重,递上一卷新绘制的地图:“苏大姐的人多方确认,秦军的粮草确实藏在安邑仓的地窖深处,戒备森严。”
“告诉她,” 赵括目光坚定,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羊肠坂道缓缓划过,那里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今日起,所有经过上党的商队,必须携带墨家的矩尺标记,以此为凭。” 他望向远处驿站的方向,那里,冯亭的使者正在焚烧剩余的地图,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仿佛是命运的警示。“秦人想要上党,那就给他们一座空城,和一条布满陷阱的粮道,让他们有来无回。”
墨离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衣摆带起的风将城墙上的令旗吹得猎猎作响,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呐喊助威。赵括伸手摸出袖中的半两钱,那枚钱币在他指尖轻轻转动,钱孔处的 “郑” 字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那是苏三娘从平原君门客身上搜来的关键线索。他忽然想起蔺相如昨夜说过的话:“秦法如烈火,遇水则熄,遇油则燃。” 这句话如同一记警钟,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王宫深处,隐隐传来赵王与平原君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玉器碰撞的脆响,仿佛是赵国朝堂内部矛盾的激烈碰撞。赵括将半两钱高高抛向晨雾之中,看着它如流星般划过天际,消失在丹水河谷的方向。在那里,长平邑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个等待被改写的巨大伤口,横亘在赵国的命运之路上。而他,即将带着墨离的地图、苏三娘的情报、蔺相如的玉杖,毅然走进这个曾经吞噬四十万赵军的恐怖漩涡,为赵国的命运,为万千百姓的生死,奋力一搏。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爬上城楼,洒下金色的光辉,赵括看见驿站方向腾起滚滚浓烟,那是冯亭的使者在焚烧最后的密信,仿佛在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坚定地走向兵器库。在那里,墨离改良的弩机正在紧张地装车,箭头淬着苏三娘精心调配的乌头毒,寒光闪烁,蓄势待发。长平之战的序幕,正从这弥漫的硝烟中悄然拉开,一场决定赵国生死存亡的大战,即将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