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突然转向,顺着我手中的稻草烧过来。剧痛中,我看到自己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条状物,指甲缝里钻出细小的草芽。祠堂方向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一道火浪扑向稻田,所过之处稻草人纷纷发出惨叫。
它们燃烧的样子太像人在挣扎了。
槐树在绿色火焰中裂成两半,露出树心处封着的陶瓮。瓮身用血画着镇压符咒,里面蜷缩着一具小小的骸骨——
头骨天灵盖上钉着三根棺材钉。
我的记忆突然全部贯通。那年大旱,村里按李瞎子的主意找了两个\"外姓童\"献祭,却惹来更大的灾祸。是我父亲偷偷埋了其中一个,自己代替孩子成了\"执竿人\"。而王婶他们为了平息怨气,给活着的那个孩子——
我摸了摸后颈的疤痕。
那里有一个用香火烧出的稻草人印记。
火焰已经烧到脚边,稻草人的残肢在火中组成诡异的图案。陶瓮突然\"咔\"地裂开,小骸骨的手指动了动,黑洞洞的眼窝转向我。
怀表在这时彻底崩碎,表盘里掉出枚生锈的钥匙,正好落在骸骨掌心。田埂深处传来地裂的巨响,一道三米宽的裂缝横贯整个稻田,裂缝里堆叠着无数具缠满稻草的尸骨。
最上面那具突然坐了起来。
它身上的麻布早已腐烂,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男性躯体——除了心脏位置是个空洞,周围长满细密的草根。当它转过脸时,我看到了父亲失踪那天的面容。
\"钥匙......\"
父亲的声音从地缝深处传来,却和稻草人的声线完全重叠。小骸骨突然跳到我肩上,冰凉的手骨按着我的眼皮强迫我看向地缝——
在无数尸骨的最底层,躺着个被铁链锁住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干尸。
它的胸口插着一把剪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稻草人从背后抱住我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草化。父亲腐烂的手掌穿过火焰伸来,掌心朝上,像是在等待什么。小骸骨突然掰开我的嘴,将钥匙塞进我的喉咙。
在窒息般的剧痛中,我听见三重声音同时响起:
稻草人说:\"时辰到了。\"
父亲说:\"该醒了。\"
我自己的声音说:\"该算账了。\"
火光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所有燃烧的稻草人齐刷刷跪倒在地,朝着地缝的方向做出叩拜的动作。而我的倒影在火光中分裂成三个——
一个在哭。
一个在笑。
一个正在变成新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