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卫迷障(2 / 2)

卯时正,太极殿的早朝钟声里掺着雨丝。

谢朓出列奏事,手中捧着《禁卫换防条陈》:“陛下,卫尉寺所辖神臂弓,多有北虏形制,恐有私造之嫌。”他瞥见王晏的脸色瞬间阴沉,却听见萧鸾忽然笑道:“元长可还记得,朕赐你的青铜鼎?”

殿外传来甲胄撞击声,二十名羽林卫闯入,为首者竟是谢衍——南康王萧子卿的幕僚。“谢衍,你敢!”王晏的喝声被雨声盖过,谢衍却单膝跪地,呈上一卷《王晏通敌证据》:“臣奉陛下密旨,查卫尉卿私售兵器与柔然。”

谢朓望着萧鸾指尖摩挲着谢氏玉佩,忽然明白——原来昨夜的刺杀、今日的早朝,都是萧鸾设下的局。他借谢氏之手扳倒王晏,又用南康王的幕僚彰显皇权威仪,终究是要让士族明白:皇权可以借力士族,但绝不允许士族凌驾于皇权之上。

午时三刻,王晏被押往廷尉府的马车经过朱雀桥。

谢朓站在桥头,望着昔日盟友憔悴的脸。王晏忽然隔着车窗轻笑:“元长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可曾想过,你我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马车驶过,溅起的泥点弄脏了谢朓的衣摆,却洗不去他眼中的震惊——王晏这话,竟与叔父昨夜所言如出一辙。

是夜,谢朓在西州官署独饮。案头摆着萧鸾新赐的《武德训》,“君为臣纲”的朱批下,用小字注着“士族可倚不可重”。他摸出青萍剑,剑身上“淝水”刻痕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新伤,如同他今日在朝堂上看见的萧鸾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对士族的利用,更有对士族的警惕。

朱雀楼的更夫敲过五更,谢朓忽然起身来到庭院。春风拂过梅枝,落下几片残花,他想起王俭旧宅的朱漆门,想起萧鸾火盆里的金叶子,终于明白:在这士族与皇权的永恒博弈中,从来没有真正的执棋者,有的只是不断变换的棋子与棋盘。而他,陈郡谢氏的谢朓,唯有让谢氏的清望与刀剑并存,才能在这乱世中,为家族挣得一线生机。

他将青萍剑插入梅树下的泥土,剑柄上的“谢”字族徽没入草根。或许有朝一日,这柄曾见证淝水辉煌的利器,会再次出鞘,但不是为了士族的权谋,而是为了那个在谱牒与刀兵之外,真正需要守护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