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下次你要是再这么毛毛躁躁，我就直接告诉你妈妈，让她在家好好‘教育’你。”

小安一听要告诉妈妈，吓得脸都白了，连连保证：“别！苏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保证没有下次了！”

苏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熟练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冰袋和绷带，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的动作，我心里那点因为她突然出现而升起的紧张感，悄悄散去了一些。

也许，她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放学铃声响起，我和小安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

刚走出教室门，就听到苏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安安，梁小安，等一下。”

我们俩条件反射地站住，心里咯噔一下。

小安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小声问：“苏老师，您……您不会是要去我们家告状吧？”

苏薰看着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傻丫头，你说呢？走吧，正好顺路，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我和小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和……不祥的预感。

这唱的是哪一出？

三个人并排走在放学的路上，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苏薰脱下了在学校里的那份严肃，语气也随意了许多。

“怎么样，高中生活第一天感觉如何？除了某人把自己弄伤了之外。”她侧头看了看一瘸一拐的小安。

小安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嘿嘿，挺好的！除了脚有点疼，其他都很好！”

我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泼冷水：“……你这心可真够大的。脚都肿成这样了，还‘都很好’？”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

苏薰轻笑了一声，目光转向我：“安安呢？觉得怎么样？同学和老师都还习惯吗？”

我斟酌了一下词句：“嗯……都挺好的。同学很热情，老师……也很有气场。”尤其是班主任。

苏薰听出了我话里的潜台词，嘴角弯了弯：“那就好。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当然，仅限于‘合理范围’内的求助。”她特意加重了“合理范围”四个字。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微妙。

小安因为脚疼，蔫了不少，我也在心里琢磨着苏薰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快到家门口时，我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果然，推开家门，只见妈妈正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一瘸一拐的小安，还有跟在我们身后的苏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梁！小！安！”妈妈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穿透力，“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给我添乱！怎么搞的？”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小安吓得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妈……我，我不小心……体育课跑步扭了一下……”

苏薰适时地开口，语气温和：“雨柔，你别太担心，我带她去医务室看过了，校医说只是轻微扭伤，冰敷一下，这两天少活动就好了。小孩子嘛，跑跑跳跳的难免。”

妈妈的脸色稍缓，但还是瞪了小安一眼：“毛毛躁躁！下次再这么不小心，就给我禁足一个月！”

就在这时，爸爸从书房探出头来，看到小安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刻化身“护女狂魔”，悄悄走到她身边，趁妈妈不注意，飞快地塞给她一小包薯片：“乖女儿小小安，不怕不怕，爸爸给你补充点能量，吃了就不疼了。”

小安立刻破涕为笑，飞快地把薯片藏到身后，冲爸爸眨了眨眼。

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招呼苏薰坐下：“苏薰，快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苏薰笑着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正好顺路送她们回来。”

看着她们三个大人在客厅聊天，我和小安对视一眼，默契地溜回了楼上。

晚上，我刚洗漱完躺到床上，准备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不用问，肯定是梁小安。

“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她的兔子玩偶，一瘸一拐地挪了进来，直接扑到我的床上。

“安安姐……”她把脸埋在我的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睡不着。”

我侧过身看着她：“脚还疼？”

她摇摇头，抬起脸，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不是……我在想干妈……不是，苏老师的事。”

“想她什么？”

“你说……她当了我们班主任，以后会不会处处盯着我们啊？要是我们稍微犯点错，她会不会就小题大做，然后告诉我妈？”小安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今天她那个眼神，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我想起苏薰今天在学校和家里的不同表现，安慰道：“应该不会。她不是说了吗？公是公，私是私。在学校她是老师，要求严格是正常的。但她拎得清，不会故意针对我们的。再说了，她真要告状，今天下午在医务室就不会替你瞒着了，回家路上也不会那么轻松了。”

小安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一些：“嗯……好像也是哦。干妈……苏老师，人还是挺好的。”她顿了顿，突然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安安姐！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我看着她突然兴奋的样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明天早点去学校，给她一个惊喜怎么样？”小安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当是……感谢她今天送我回来，还帮我处理伤口？”

“惊喜？什么惊喜？”

“我们给她带杯咖啡吧！我记得她以前当家教的时候，早上都喜欢喝一杯热咖啡提神！”小安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看到我们这么贴心，肯定会感动的！”

我看着她一脸“我真是个小机灵鬼”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梁小安，你确定你不是想贿赂班主任？”这丫头，心思转得还挺快。

小安立刻反驳：“才不是贿赂呢！这是学生对老师纯洁的敬爱！敬爱懂不懂？”

“……” 我选择沉默。虽然觉得有点刻意，但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再打击她。

“行吧，你想送就送吧。不过别指望一杯咖啡就能让她对你网开一面。”

“知道啦！”小安开心地钻进我的被窝，“安安姐，你真好！那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喂！你的脚……”

“没事没事，挤一挤更暖和！”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我们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直奔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咖啡店。

买了苏薰平时常喝的拿铁，小心翼翼地捧着，赶在其他同学到校之前，溜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苏薰的办公桌收拾得很整洁，一尘不染。

小安小心翼翼，把还冒着热气的咖啡轻轻放在桌角，旁边还用一张便利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搞定！”小安拍了拍手，一脸期待，“你说，苏老师看到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那副傻样，泼冷水：“我估计她会觉得我们俩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回到教室，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早自习开始没多久，苏薰就拿着教案走了进来。

她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经过她的办公桌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杯咖啡和旁边的便利贴上。

她拿起咖啡，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那张便利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上了讲台。

小安在我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用气声说：“她看到了！她笑了！”

我翻了个白眼，那也叫笑？

明明就是一副“我就静静看你们表演”的表情好吗？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正好是苏薰的课。

课堂气氛还算轻松，直到苏薰讲到一个典故时，突然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正偷偷摸摸在底下摆弄自动铅笔的小安。

“梁小安同学，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邯郸学步’这个成语的意思。”

小安猛地被点名，吓了一跳，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呃……就是……就是学走路……去邯郸……学……”

全班同学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苏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用教案轻轻敲了敲讲台，语气平静：“看来我们的体育委员，不仅体育要加强，语文基础也要跟上才行啊。坐下吧，下次注意听讲。”

小安如蒙大赦，飞快地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我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羞窘和挫败。

看来，那杯“爱心咖啡”并没有起到任何“贿赂”作用。

一整天，小安都有些蔫蔫的，不像平时那么活泼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小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闷闷不乐。

“安安姐，”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低落，“我感觉……高中生活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多了。当班干部好难，上课回答不出问题好丢脸，还要时刻担心被苏老师抓包……”

我看着她难得严肃的小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第二天，你就打退堂鼓了？复杂点不好吗？说明你在经历，在成长。”

“成长……”她咀嚼着这个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夕阳的光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安安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你都不会丢下我吧？”

看着她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恳求，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傻丫头，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心思比谁都敏感。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却无比坚定：“傻丫头，瞎想什么呢？姐姐当然会一直陪着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可是‘患难姐妹’，当然要一起升级打怪。”

她也笑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容灿烂，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明媚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