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发紧,我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真是……多谢了,蓝、局、长。”
最后三个字,我咬得极重,充满了讥讽。
办公室里的火药味浓得几乎要爆炸。
然而,几秒钟后,蓝衣草却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脸上的激动和愤怒迅速褪去,重新挂上了那种官方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失态摔杯子的人根本不是她。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局长派头,“苏薰,既然回来了,就随时欢迎……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我嗤笑一声,毫不掩饰我的嘲讽,“带着这张脸,顶着‘已殉职’的名头,还有可能存在的……通缉令?”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磁卡,递到我面前。那是一张权限卡,材质精良,泛着低调的光泽。
“你的权限,一直没有注销。”她说。
卡面上,用烫金字体清晰地印着两个字——苏薰。
那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眼球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卡里的权限跟你之前的一样,我一直都没改过。”
“有空来这看看吧,真的……”
“我会跟局里的全体成员一起,欢迎你的光临。”
我没有去接那张卡。
深吸一口气,我抬手一挥,维持着领域的魔力瞬间消散。
半透明的结界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瓦解消散。
几乎在结界消失的同一时间,一直守在外面的小安一个踉跄冲了进来,头发因为刚才的冲击和急躁而显得有些凌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
“你们背着我——”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蓝衣草笑吟吟地打断了。
“哎呀,可爱的小朋友,”蓝衣草弯下腰,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小安说,“大人的秘密,小孩子可不该随便打听哦~”
小安被她这副态度气得小脸通红,用力跺了跺脚:“我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
我懒得再看这场面,一把抓住小安的手腕,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身后传来蓝衣草轻快的笑声,以及一句清晰的、仿佛怕我听不见的提醒:“陵园入口在那片薰衣草田中的xx坐标点附近,可别迷路哦,‘老朋友’!”
“砰!”
我头也不回地摔上了办公室的门,巨大的声响震得走廊两侧的感应警报器“滴滴”响了两声,引来了几个路过职员探究的目光。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加压抑。
小安猛地甩开我的手,仰着头,固执地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隐隐的受伤:“她说的‘陵园’在哪儿?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吗?还有,刚才那个卡片是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电梯轿厢光洁的金属壁映出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伸手,用力按下了“1”楼的按钮,避开了她的视线:“回酒店再跟你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小安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她狠狠地踹了一脚光滑的电梯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滑开。
原本因为临近下班而有些嘈杂的大厅,在我们出现的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天呐……真的是她……”
“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
“你看她的脸,和档案照片上一模一样……”
“她还活着?!”
“上面的不是跟我们说过了吗?说她不是已经……难道上面是在骗我们吗?”
各种惊疑不定的低语汇聚在一起,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
小安瞪大了眼睛,看看周围那些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职员,又看看我,脸上的困惑更深了:“阿姨……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
来不及解释,也无法解释。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用了拖拽的力气,冲破人群惊疑不定的目光,快步冲向旋转门。
外面阳光刺眼,白花花地照在脸上。新薰衣草市午后的热浪扑面而来。
“为什么他们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鬼魂?!”小安被我拉着跑,她的质问声紧紧追在身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将小安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去xx酒店。”我对司机报出地址。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车流。车厢内一片死寂。
小安扭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肩膀微微耸动,眼眶憋得通红。
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偷偷打量着我们,尤其是我的脸。
我摇下车窗,强劲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散了小安那句带着哭腔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
“……骗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
“可我……可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知道那些……那么多的。难道那些东西……是我不该知道的吗?”
“可恶……可恶可恶!”
“这……该死的世界……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