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躬身行礼,将玄镜台的分析结果,有条不紊地呈报上去,着重强调了曹军可能的动向和我们所面临的巨大威胁。“主公,曹操一统北方,声势滔天,兵锋所指,恐旦夕便至。以我军目前实力,据守徐州,胜算……微乎其微。”
主公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备岂不知?然徐州百姓,屡遭战火,备受曹贼荼毒。我等既受徐州父老托付,岂能轻易弃之?若备战,必引曹操警觉,加速其南下决心;若不备战,一旦兵临城下,玉石俱焚,百姓何辜?”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民众的深切关爱,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知道,这是主公的仁德之心,也是他此刻最大的挣扎。
简雍在一旁附和道:“主公所言极是。曹操势大,硬抗非智取。或可遣使前往许都,上表称贺其平定北方之功,再探其意,或能拖延一时?”
糜竺则面露忧色:“宪和(简雍字)此言,恐过于乐观。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志在天下,岂会因一纸贺表而止步?我等如今寄身徐州,兵微将寡,粮草不济,若不早做打算,只怕……”
议事厅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上前一步,再次开口:“主公,宪和先生之言,可为缓兵之计,但绝非长久之策。昭以为,当务之急,有三:其一,立刻加强城防,整顿军备,严明军纪,做好迎战准备,此乃立身之本;其二,秘密联络荆州刘景升(刘表)与江东孙仲谋(孙权),纵不能结成牢固盟约,亦需互通声气,以为犄角;其三……”
我稍作停顿,观察着主公的神色,然后沉声说道:“其三,需做最坏之打算。一旦事不可为,当……当考虑保全有用之身,另寻生机。徐州虽好,非久留之地。留得青山在,方能待时而动,匡扶汉室。”
“子明!”主公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要备……放弃徐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失望。
我心中微叹,知道这番话触动了他内心最不愿面对的地方。“主公,非是放弃,而是战略转移。徐州民心向主公,若能保全实力,将来未必没有重返之日。若困守孤城,一旦城破,不仅我等万事皆休,徐州百姓亦将再遭兵燹之祸。两害相权,当取其轻。”
“轻言放弃,何以对徐州父老?”主公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固执,“备宁死,不愿负民。”
我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主公的仁义,既是他凝聚人心的旗帜,也是此刻束缚他手脚的枷锁。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残酷的可能性,或者说,需要更直接、更无法回避的危机,来迫使他做出选择。
“主公深谋远虑,昭思虑不周。”我适时地退后一步,不再坚持,“然备战之事,刻不容缓。玄镜台会继续密切监视曹军动向,一有异动,立刻禀报。”
主公疲惫地点了点头:“此事,便依子明所言,先行准备。至于……其他,容后再议。”
离开主公府邸时,夜色已深。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火把的光芒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紧闭的门扉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下邳城,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在寂静的夜幕下,仿佛一个屏住呼吸的巨人,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北方夜空,那里,似乎有无数的狼烟正在升腾,有无数的铁蹄正在集结。我知道,徐州的风暴,已经无可避免。说服主公,保全实力,南下荆襄,依附刘表,或许才是唯一的生路。
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而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必须想办法,让荆州那边的信息,能更顺畅地传递到主公这里来……或许,可以通过玄镜台,先与荆州的某些人,建立起初步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