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喜鹊叫喳喳
潼川府路一共调集了一万四千兵马，前往凉山州平叛。</p>
不要小看了这些人马，动辄出动几万、十几万大军那是不现实的。</p>
只是平定一州之乱而已，又不是大国之间的军事博弈。</p>
出动太多兵马，完全就是大炮打蚊子。</p>
而其沉重的后勤压力，使得即便打赢了，也完全是得不偿失。</p>
这些兵马，就算是和大理国一战，也能支撑一阵子。</p>
应付一支叛军，足矣。</p>
南下之路是很顺畅的，这得益于杨沅之前修筑的驰道。</p>
如今随着以凉山州铜金矿为核心，逐渐兴旺起的商业交流和运输，</p>
乌蒙州和凉山州地区，由各部族负责区域，自行修建了道路，与川中驰道连接。</p>
所以，不管是大军通行，还是辎重运输，都很顺利。</p>
但是他们气势汹汹地赶到绿洲城，却扑了个空。</p>
叛军已经不翼而飞，偌大一座矿山就扔在那儿。</p>
那金铜矿产是需要挖出一筐筐的矿石进行冶炼、提炼的。</p>
如今在不懂行的人眼里看着，也就是一块块的石头，既不当吃，也不当穿，更不当用。</p>
大军在空荡荡的绿洲城驻扎下来，然后飞书向朝廷告捷：</p>
我军已一战而定，顺利收复绿洲金铜矿，叛军落荒而逃！</p>
捷报送走了，才开始寻找叛军下落。</p>
附近村寨、城池，陆续派了兵马过去探查，却都只是些平民百姓，连青壮都不见多少。</p>
那些城池、村寨的部落首领，对朝廷官兵也是毕恭毕敬。</p>
但是，要粮？没有。</p>
征兵，没人。</p>
叛军下落？我们没联系。</p>
……</p>
乌蒙州，一支粮秣辎重队伍缓缓而行。</p>
临近傍晚，他们在一片峡谷地中驻扎下来。</p>
车辆圈成车阵，牲口卸下来圈在中间。</p>
士兵在周围驻扎，燃起几堆篝火。</p>
口粮就从运输的粮食中支取，饱饱地吃了一顿。</p>
然后疲惫的辎重兵就相互依偎着，渐渐睡下了。</p>
已经四月天气，夜晚还有些凉意。</p>
官兵裹着粗毡粗麻混合编织的毯子，蜷缩在地上。</p>
带兵将领还是很注意安全的，虽然这是在自己的国土上。</p>
这里说是峡谷，却不是那种很狭窄的地方，实则非常开阔。</p>
而且道路两边的灌木也被他们砍伐用来烧火了。</p>
哪怕用不上的也尽数伐倒，因此岗哨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周边百丈之内的任何走动的物体。</p>
但是，偏偏就有这么一群人，在悄然接近着。</p>
他们的穿着非常简单，肤色黝黑。</p>
赤着的双脚都生着茧，赤脚行走时可以健步如飞毫无障碍，但却完全没有了声息。</p>
他们伏在地面上，耐心地悄悄接近着。</p>
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他们才悄然接近，却没有惊动一个哨兵。</p>
一些挡在前进路线上的哨兵，已经被他们用吹箭迅速麻痹了。</p>
并且迅速换了自己的人杵在那儿，夜色当中根本看不出什么。</p>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在夜色里响起。</p>
静静地伏在地面上的土著兵一跃而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p>
只是刹那功夫，他们就顺利地突入进去，双方陷入混战。</p>
一个个半野人，却有着超强的纪律性。</p>
他们的目的不在于全歼对方，而是烧毁粮草。</p>
这些半野人穿着、形貌，宛如野人。</p>
但他们打烂仗的本事，却是在和野兽、强盗、其他部落的械斗中练出来的。</p>
一口柴刀，在他们手中也是瞬间夺人性命的利器。</p>
猝不及防的吹箭，甚至是随手抛掷却百发百中的鹅卵石，这支辎重兵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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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取暖的篝火，就成了烧毁粮草最便利的火源。</p>
当一辆辆辎重车烈焰焚天，烘烤的那些护粮官兵不得不放弃防御圈的时候，一声怪啸如夜枭般响起，那些“野人”便纵跃如飞地逃入了夜色。</p>
这批粮秣辎重，一粒米也送不去凉山州了。</p>
类似的情景，从叙州到乌蒙，沿途不断上演。</p>
后续的辎重队从一开始就加强了戒备，但是这种高强度的戒备，弄得他们草木皆兵，精疲力尽。</p>
而且大军通行时一片坦途的道路，现在全遭到了破坏。</p>
砍倒大树拦路、从高高的山上推下巨石、好好的道路挖成了一条条壕沟，简直是举步维艰。</p>
而偏偏，他们经常连对手都找不到。</p>
眼快的时候，最多看到几个猴子一般的身影，从山林中怪叫着悠荡而过。</p>
驻扎于绿州城的平叛军四处探访，却始终找不到叛军的消息。</p>
而粮秣辎重却在这时断了线。</p>
很快，他们就断粮了。</p>
平叛军眼见如此，只好一面派人催运辎重，一向派兵向附近村寨、城池“借粮”。</p>
可这一次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恭敬的接迎，也没有大碗的粗茶了，而是神出鬼没的冷箭。</p>
一番番苦战，“借粮”的官兵被神出鬼没有的冷箭手和巷战的叛军杀的狼狈不堪。</p>
那些部落叛军很凶残，而且非常狡猾。</p>
“借粮”官兵一旦进入村寨城池，就是从四面八方无法预判的角度不断射来的竹箭、毒箭，乃至捕捉野兽的陷坑。</p>
而一旦正面发生冲突，他们便陷入全民皆兵。</p>
那些村寨城池的男女老少个个悍不畏死。</p>
他们一边用官兵听不懂的土语恶毒地咒骂着，一边举着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农具、炊具。</p>
平叛军最后抢到的那点粮食，本就杯水车薪。</p>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战法，更是叫人头痛。</p>
可是，上万人马的吃喝是一笔巨大的消耗。</p>
潼川本部的辎重跟不上，成都府路的辎重本就不是这一阶段应该供应的。</p>
从成都府路那边放出的补给，此时应该刚刚上路，距这儿还远着呢。</p>
就算他们一路之上不会受到神出鬼没的土著袭击，也是远水不救近渴。</p>
于是，平叛军决定打下一座人口上万的大型城池，榆叶城。</p>
如此一来，相信掳得的粮草，可以支撑一段时间。</p>
但是在人家的地面上，全军出动是根本瞒不了人的。</p>
等他们浩浩荡荡终于杀到那座城下，城头已经站满了凉山十二部的叛军将士。</p>
城池虽然破烂，城墙也不高，可是这些土兵守城，居然颇有章法。</p>
平叛军不得不怀疑，这些叛军中，是不是就有绿洲城护矿兵，摇身一变成了叛军的狗头军师。</p>
平叛军劳师远征，道路难行，本就没有携带什么重型武器，守城的土兵又突然得到了宋军守城的精要。</p>